对于她的身份,怀卓也是过后很久才发现——那时的她尚不能从助理独特软懦慵懒的语气分辨出她来自何处。
“你真的要跟着我?”那时怀卓对她这样说道。
杨如音向来逆来顺受的眼眸有着前所未有的坚定。“是。”她说。
这个点,写字楼的电梯已经停止运行,怀卓叹一口气,助理是打算住在办公室吗?她可没教过她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她打电话到内线去,十分钟后,脸上带着绯红的杨如音出现在她面前。不容分说,不待抗拒的给了她一个失而复得般的拥抱。
“欢迎回来。”她在她耳边颤抖的说。
这句期待已久,却没能在沈华嘴里说出的话让怀卓心头一动,她没推开她,只是用冷静的声音宣布最后的死刑:“你还要跟着我吗?”
助理在她怀里点头,已说不出话来。
“很好,但从此以后,只能是上下属的关系。”
杨如音抓着她的衣领,把脸抵在她的肩膀。无数次,她从梦中醒来,总要把头靠在她肩膀上才能再次入睡。往日的短暂甜蜜联结起来为她造了一段梦幻的生活,而如今,梦境破灭,希望不再,她终于痛哭了起来。
“知道。”她说。
第7章 第七章
华怀卓是在到魔都的第三个月后遇见关思度的,她的第一任情人。如果说有什么联结两人纠缠十年的缘份,那便是相似的名字。当然,从一开始,情人看上的只是她的脸,她的眼神。
那是一个和往常并无二致的星期一晚。在此之前,怀卓有过好几分工作,职业各不相同,唯一的共同点是:微薄的工资。
她曾在一家杂志社里忙着打印各种还末出版就会受到冷落,在市面上却有无数人争相购买的文章。她也去过装修豪华的中餐餐厅,在后厨里双手套上散发着难闻味道的橡胶手套洗盘子。她在烈日炎炎下穿着闷热的玩偶装发那些给人美好幻想,用以粉红色为底,上画可爱小人儿的传单。
直到这时,她才发觉拥有一项技能的重要- xing -,但她连高中都没有毕业。她逃跑了。不仅仅是因为成绩没有达到毕业要求,也因为她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读高中。所以在那些稍微正规一点儿的工厂企业的竞争者中,她绝对处于劣势。
她不会电脑,也仅仅是在橱窗中匆匆瞥过一眼,甚至不知道如何开机。同样的,她也不会外语,唯一的优点只剩下那颗不肯服输的心。
怀卓很快的找了住所,她在一幢老房子里和两个女孩合租。那是一间改造过的民居,- yin -暗潮- shi -,角落堆积着蜘蛛网,窗框上发潮受了霉,就差长出蘑菇。要真长出蘑菇,恐怕那两个离家出走的叛逆少女会高高兴兴的说:今晚能加菜了。
头三个月里,她的生活基本就是这样。每天早晨,她会出门去一家连店名都没有的早点店买三人份的早餐,那里不仅便宜还味好。算是这不幸生活中给她的一点甜头。接着一整天都是工作时间,在这种情况下,午餐只得草草解决,敷衍了事。就连晚上也不见得有多太平,那两个女孩专做夜间生意。有时她还会远远的遇见女孩中的其中一个挽着各式各样的男人走进房子里。这时她能做的只有转身离开,把房子留给她们。
每个月月底,怀卓会把所剩的钱拿出来数一遍。她的支出不多,但也只是勉强够用。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家人没有她任何消息的原因。
华怀卓清楚的明白,这并不是她想要的生活。认识关思度的那天晚上,她正在一家地下赌场——这个向来充斥着金钱与欲/望,罪恶和绝望的美好天堂——观摩。她不认为自己高尚到那里去,但也不想靠出卖身材来欺骗自己。即便最后躲不过,她也希望能延长一点时间。
她年轻,漂亮,发丝张扬,身体高挑但不失女- xing -柔美与少女青涩之感,正是那些衣冠楚楚的成功人士猎奇的对象。但她没想到连女人也参合进来。
华怀卓爱沈华这一点毋庸置疑。她爱的纯粹而天真,丝毫没有把这份感情归结为另一类。在她看来这属于天经地义,无可争辩的事。
“对不起。”怀卓没有接下关思度的名片,也没有做出任何表情,仿佛她刚才的话只是一场玩笑。“我想你误会了。我来这,只是想赢点钱。”
“我知道。”关思度收回侵略- xing -的目光,涂着漂亮红色指甲油的手从她的肩膀挪到了下巴处,轻轻扣着,往上抬了抬。“只是你的手气太背了点。不如再考虑一下我的提议怎样?”
这姿势让怀卓很不满。她睁着与沈华如出一辙的倔强目光直视面前的人。“不用,我没兴趣。”
“你会有兴趣的。”
“不会。”
关思度放开她,红唇吐出笃定的两个字。“会的。”她说,并在离开之前把先前被拒绝的名片重又塞回怀卓手中。
还带着女人温度的名片似有千斤重,怀卓知道,它是一切罪恶的源头,散发着不详的气息,如地火般的烫手。但尽管如此,她还是把名片胡乱的塞进了口袋里,逃跑般离开了这里。隔着迷离夜光回望时,她发誓有生之年再不踏入此地。她回到合租的小屋,两个女孩不见踪影,一切都静悄悄的。她把自己关进房间里,蒙着被子出了一身的汗。直到这时,她才逐渐冷静下来,开始思索刚才发生的事。她无不惊恐的明白,她进那家店本身就是一个无法原谅的错误。
女人不久前说的话还在耳边。她把她从一群因开注在即而紧张焦虑的人中拉出来,还给了她一杯如同果汁的酒。
“做我的情人。”她在她耳边呵气如兰,像不怀好意的正在反复吞、吐红信子的蛇。令她的皮肤赫然涌起一阵寒意。
“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女人说的很清楚,意思表达明确,不容忽视。不待她回答,女人便掏出名片,“认识一下,关思度。”
这天晚上,怀卓破天荒的失了眠,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听着远处街道上传来偶尔的汽啼声愈加清醒。接近凌晨的时候,她听见开门的声音,是两个女孩中的其中一个回来了——她总是记不住她俩谁是谁。女孩弄出一阵不小的声响,就在这时,她听见女孩喊她和另一个女孩的名字。不知为什么,她没有回答,从刚才开始,她的思维就逐渐粘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