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时候,沈家兄妹准时到达。四人正式相见。可以说这一餐改变了他们的人生轨迹。华永新多次暗示华梅喜欢沈卓文,但被他不动声色的回避了。华永信表面上看上去无精打采,其实他心跳如雷,不说话只是怕众人看出他的异常。另一边,沈绰约已经把他们的未来看得一清二楚:华家人无论离开村子多久,发展的如何,总会回来,归于尘土,埋于山间。
晚餐的最后,华梅已经红了眼眶,老爷子因为喝醉了先一步离开,华永新干脆直接了当的对沈卓文说:“我知道你现在不喜欢阿梅,但能不能给她次机会?”
沈卓文想了想,华梅不是他喜欢的那种女孩子,他有过喜欢的人,但66年后,女孩自杀了。他还是喜欢她,但不再执着于她。有时他也会想,以后的妻子是什么样子,他的想象中,她是个知书达礼的女人,能和自己一起高淡阔论。很明显,从一开始华梅就不符合他的要求。但他没有直接拒绝。
“那好吧,”他说,“不过,你我都知道,这事强求不来。”
两兄妹离开老宅后,沈卓文悄悄问妹妹,“你有没有看见什么?关于我的。”
“没有,”沈绰约闭了闭眼,“我什么都没看到。”
第44章 年少篇8
华梅坐在某个姨姨家门口的大石阶——那时的华溪村,几乎家家都存在亲戚关系。她双手托鳃,无精打采的看着面前的人编织竹篮,沈绰约脚边堆着粗细均匀的竹条,她打好底部,隔一两分钟就添上一根。在塑料袋还没扩广到农村的这时,女人们赶集爱提竹篮,个别爱美的人,还会在篮子上加上装饰。
村里人给女知青们的活只能说简单,不算轻松,浇菜,洗衣,喂家畜,编竹篮,每一样都累人。
华梅在等她编完最后一只篮子。今天是端午,按照习俗,她们下午要去收集艾草挂在门槛上,以及一种药草,晚上洗澡用。母亲们已经包好了粽子,正在院中的大锅里煮着。她特意在一条包着肥肉的粽子上做了个记号。华梅正沉浸在晚上有肉吃的暗喜中,无意间瞥见沈绰约停下了手头的活,一幅无措的神情,望着对面的屋檐。华梅感到疑惑,终于,她转过头来,双眸闪着水光,“陪我出去一下好不好?”她说,语气是华梅前所未遇的。
华梅问她去哪,她一下子站起来,拉着她,“跟我来。”沈绰约拽着她一路小跑,来到了通往河边唯一的小径,她们到时,那群混混还没出现。五月的天已经灼热起来,两人刚站一会,汗水便润- shi -了后背。华梅侧目过去,沈绰约的眼睛装满了情绪,她不时咬唇,闭眼又睁眼,犹豫不决,心神不宁。她的脸在阳光的照- she -下接近透明。
“你怎么了?”华梅问道。
“我觉得下午有人会出事,在河里游泳的那群人。”沈绰约换了个说法,这么多年的经历让她参透了母亲留给她的话。即使此刻,华梅是除了哥哥之外,唯一能信任的人。她早就看出了华梅接近她的目的,但她没有愤怒,反而觉得高兴,如果可以的话她是希望哥哥和华梅在一起的,她虽然聪慧不足,但会是个好妻子。
显然,沈绰约没看见两人悲惨的结局,才敢如此草率的作出推论。沈卓文没能爱上华梅。因此几年后她们的一位伯伯得于平反,想捞出他们时,两兄妹毫不留恋的离开了,只留下爱他痴狂的华梅,因她- xing -情不变的华永信。
“绰约你担心过头啦,”华梅误解了她的意思,笑嘻嘻的拍着她的肩膀安慰。“现在河水又不深,不会有事的。”
两人说话间,对面走过来一群光榜子的青年,他们将上衣挂在肩膀处,在阳光下袒·露瘦弱的根根排骨清晰可见的上身。青年们一见两人挡在路中间,吹起几声不怀好意的口梢。
“你们,”沈绰约皱着眉,从那群人中看见了出事者,“待会小心点。”她真诚的话让众青年一愣,面面相觑起来,随即,有人爆发出一声嗤笑,青年们大笑起来,同样无礼,欢快却充满恶意。
“谢谢你提醒啊。”那人笑够之后说。他们不再理她,结伴走了。华梅回过神,身旁的沈绰约难过的低下头来。她在为自己难过,明明知道一切却无力更改,她唯一的希望只有寄托于自己出了错,因为那两人一下水,必死无疑。
华梅还没开始安慰,沈卓文来着哥哥们来了。他了解到兄弟们都是会水的,急急忙忙把他们带了出来。做哥哥的远远便听出了整件事的过程,对那群人的不知好歹愤懑不已,可他和妹妹一样,也做不出眼睁睁的看着别人死去。沈卓文采取了择中的办法,他们亲自在河边等着,至于最后结果如何,不在他的关心范围。人不可改命,预见也只是徒增伤感。
太阳将要落山,水温下降时,众青年上了岸,一集合才发现,少了两个人,事故最终和沈绰约的预见分毫不差的发生了。然而奇怪的是,那么多人在场,包括在岸上巡逻的华家沈家兄妹,都没有听见呼救声。自诩水- xing -好的青年摒息闭气就往水中钻,想找到尸体,在岸上的众人刚扩大搜寻范围,一面找,一面呼喊,搜救一直持续到天黑,仍一无所获。
华溪村的大河表面上分为上下游,上游河面宽阔,水流平缓,下游分支众多,水流湍急。但很少有人知道,上游还有另一重神秘的上游。第二天,一位青年主动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他看见那两人离开人多的地方,似乎在比潜水,因为他们潜入水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没再看见他们冒头。他觉得,那两人是往上走了,那里河水深,水草丰茂,容易出事。
一周后,下起了暴雨,河水大涨,有人务农回家途中,看见了一具浮肿苍白的尸体搁浅在一处乱石堆上。但只有一处。尽管尸体面容受损,他的家人还是认出了他。至于另一位溺死的人,老人们都说:兴许是被水草缠住了脚,浮不上来,接着鱼儿吃掉了躯体,密度大的骨头就沉在河底了。
沈家兄妹去看了尸体,回来时哥哥问她:“那是先落水的,还是去救人的?”
“先落水的,”沈绰约说,“去救人的是后来想逃,但被拉下水。”
“那他的尸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