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锐宁见女人花容失色却并未受伤,多少放下心来,怀中的小家伙被女人尖细的声音吓到了,正不安地踢扭着身体,聂锐宁赶紧摸了摸儿子的头,蹲下身去捡散落在地的纸尿布,正在这时,头顶上方传来一个男人低沉关切的嗓音——
“雅玲,你没事吧?”
聂锐宁抓住纸尿布的手指突然停滞了,散落一地的纸尿布旁多出了一双黑色皮鞋,他抬起头,被定住似的望着微皱着眉、正将女人轻轻搂进怀中的俊美男子。
“刚停个车你就到处乱跑,本来我就说不让你来。”
“天天闷在家里很烦嘛。”
千金大小姐靠在男人怀里撒娇,见聂锐宁正抓着两包纸尿布呆呆地望着他,立刻柳眉一竖玉指一横——
“老公,就是这家伙,刚刚差点撞到我!”
男子微愕地转过头,仿佛这才注意到旁边有人,他白皙俊美的脸颊上浮起温和的笑意,却带着三分与生俱来的客气疏离。“抱歉,我太太怀孕了,脾气不太好,你别介意。”
24.雨
聂锐宁几近无理地瞪着男人看了一分钟,由于停留在对方脸上的目光过于直白,男人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聂锐宁这才察觉出自己的失态,连连摇头,“啊,不是的不是的,不好意思。”
不是阿慕。
又怎么可能是阿慕。
聂锐宁无意识地抱紧怀中的儿子,脸上不禁浮起自嘲的苦笑。
男人向聂锐宁礼貌地点点头,便推着购物车扶着妻子离开了,尽管相貌出众,除了乍然入耳的低沉声线,男人的相貌与吕慕只有五分相似。
聂锐宁想起自己刚才白痴似的死死盯着人家的脸不放,没准会被当成变态吧?他郁卒地甩了甩头,将两包被蹂躏得不成形状的纸尿布扔进购物车,抱起儿子大步向柜台走去。
因为周末的关系,出口处的柜台前早已排起了一眼望不到头的长龙,等聂锐宁结完帐拎着购物袋抱着儿子走出家乐福,才发现不知何时下起了倾盆大雨。
聂锐宁低头看了眼趴在怀中睡得正甜的儿子,小家伙折腾了一下午,刚才结账的时候就睁不开眼睛了,现在小小的身体正贴在自己胸口,聂锐宁忍不住在儿子软软头发上轻轻一吻。
眼下这么大的雨,冲出去肯定会把小忆淋湿的,聂锐宁皱着眉看了看外面瓢泼似的雨水,索性在门口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雨稀里哗啦地下着,马路上飞驰的汽车来来往往,一旦面前驶过一辆亮着空车牌的出租车,便立马会从超市的各个角落杀出来N对人马上演抢车大战,聂锐宁正百无聊赖地看着门前众人出神,背后突然响起了刺耳的喇叭声。
下意识地转头,背后一辆黑色轿车正停在车库出口处,聂锐宁这才发现旁边赫然立着一块硕大的长方形招牌——车辆进出,请勿靠近。原来他刚才坐着躲雨的长椅恰好挡住了超市地下停车场的出口。
聂锐宁抱起儿子往旁边挪了挪让出通道,偏偏那辆黑色轿车依然眼瞎似的继续按着喇叭。
妈的,老子都让开了你还一直按个鸟啊!
聂锐宁眼尖的瞥见那辆占着茅坑不拉屎、让出车位不走人的黑色轿车恰好挂着丰田的标志,终于忍不住暴怒了。
自从当年吕慕那辆陆虎跟酒后驾驶的丰田陆地巡洋舰玉石俱焚后,聂锐宁就恨乌及屋地反感上了所有日系车,丰田的车标作为罪魁祸首更是被聂锐宁挂在家里的墙壁上天天扔飞镖,如今这辆小破车竟然也敢在他面前耀武扬威,聂锐宁一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抱起儿子拎着纸尿布就杀气腾腾地朝黑色轿车走过去。
聂锐宁捡起一块板砖,刚准备在车窗玻璃上留下点爱的痕迹,突然车内的人心有灵犀似的率先将车窗玻璃摇了下来。
“看你抱着孩子好像不方便拦车,不介意的话,我送你们一程。”
微微含笑的俊美脸庞,正是刚才有一面之缘的那位男子。
“啊,不用了,谢谢你,我们家那个……很近的……”
赶快收起差点拍上对方车窗玻璃的砖头,聂锐宁心虚地移开视线——虽然只有几分相似,如此近距离的对面那张脸,聂锐宁还是有些发懵。好在男子并不坚持,见聂锐宁不愿领情,不置可否地淡淡一笑,径直开车走了。
聂锐宁望着黑色轿车离去的方向发了一会儿呆,怀中的小家伙似乎睡得不太安稳,皱着眉毛不舒服地扭来扭去。事到如今只能打电话让吕爸爸开车过来接他们了,聂锐宁这么想着,刚想伸手从裤兜里掏出手机,那辆黑色的丰田竟然又掉转头开了回来。
“前面出了事故堵得很死,出租车一时半会儿只怕开不进来。”男人的脸颊被车窗阴影遮住大半,却仍然能听出他沉稳声线中的友善,“你多等等倒还好,宝宝可以吗?”
聂锐宁低头看了眼蜷成一团紧紧贴在怀里的儿子,暴雨骤至,温度顿时下降了好几度,就算吕爸爸开车过来也得再等好一阵。聂锐宁犹豫了一会儿,对陌生人的防备终究抵不过对儿子的担心,“那好吧,真是麻烦你了。”他对驾驶座上的男人道了谢,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站在家乐福门口吹了好一阵冷风,乍然钻进车,温暖的空气立即包围住冰凉的身体,聂锐宁忍不住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他转过头,视线正好对上男人温和的双眼。
“去哪里?”
“啊……停在前面红绿灯转角处就行了。”
毫无防备地与对方四目相接,聂锐宁心头漏跳一拍,下意识地便躲开了视线,男人似乎也察觉出聂锐宁的不自在,问完之后便没有再开口,狭小的车厢里骤然安静下来,聂锐宁轻咳一声,只觉靠近男人的左半边身体有些僵硬,“那个……怎么没看见你太太?”
男人目视前方长长的车流,修长的双手扶在方向盘上。“她身体不太舒服,司机开车过来先接她回去了。”
“……这样。”想不出别的话题,聂锐宁只能顺着男人的话头应了一声,与陌生人共处狭小空间的尴尬和局促感瞬间在车厢里弥漫开来。
前方果然出了事故,暴雨天本就是高危时段,穿着橙色雨衣的交警们忙碌地来回奔跑,挥舞着指挥棒疏导车辆,男人拉下手刹,手搭在方向盘上等待交警的指令,雨刷一左一右规律地晃动着,挡风玻璃上的雨水顺着雨刷的轨迹蜿蜒而下。
“今天真不好意思,我太太性子比较急。”
车厢里的沉默突然被男人的声音打断,聂锐宁转过头,见男人正靠在方向盘上看他,连忙客气应道,“哪里的话,是我差点撞到她,应该是我道歉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