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丽斯疲倦地看着他:“我是你妈吗?”
“什么?”
“她姓阿尔克弥斯或者朗科雷多吗?”
“……不!你到底想说什么?”
“估计也不是,我们家都很传统……”艾丽斯叹了口气,“一个血族做了坏事,所有血族都该死,一个猎人杀了一个血族,那么人类是不是都该死?我开始怀疑半血族的脑子是不是都有问题了。”
有猎人高喊道:“杀了她!”
他们无法点燃最纯正的乳白色火焰,然而烧死一个如此年轻的血族却也足够了。
那些滚烫到仿佛融化了皮肉的火焰爬上了她的身体,艾丽斯地仰起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猎人们在叫嚣和大笑,仿佛每个人都手刃了杀父仇人,她替这些人感到莫名的悲哀,艾迪知道他们杀血族纯粹是为了悬赏金吗,他知道阿尔克弥斯公主值多少钱吗,算了,这都不重要。
猎人们骚动起来,“她怎么没事?怎么可能?”
艾丽斯用尽全身力气挣脱了枷锁,她从十字架上掉下来,被钉子砸穿的手脚让她站立不稳,于是她就坐在地上,红白相交的火焰燃烧在她的身边,照亮了瞳孔深处嗜血的杀意,“因为我是魔鬼的追随者。”
猎人们扑过来试图砍掉她的脑袋,她倒在地上,看到父亲和兄长们的身影在眼前划过,接着就是此起彼伏的惨叫,半晌后,安东尼奥拎着半血族把奄奄一息的男孩扔到自己面前,艾丽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知道吗,你应该后悔让我知道了你的姓氏,因为我会把你的亲人每一个都杀光,而且对于Omega,他们会死得更愉快。”
艾迪恐惧地睁大眼睛,“不……”
话音未落就被丢进了圣火里。
阿尔弗雷德兴致勃勃地问:“关于那些Omega,你要自己上吗,还是要哥哥们代劳?”
艾丽斯翻了个白眼,“我根本不记得他姓什么。”
“……”
她确实不记得。
想知道也不是什么难事,然而对于艾丽斯来说,整件事在这群人团灭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她对于杀掉毫无反抗能力的人没什么兴趣。
“所以你早就知道。”她愤怒地看着自己一脸平静的父亲,在很久以后艾丽斯才知道当时那种程度的受伤其实什么都不是,不过当时她认为自己简直是世界上最委屈的人了,“而且到底为什么?别提什么魔鬼的追随者,那是我胡扯的。”
归根结底不过是想让她认清这个世界多么丑恶。
而且他成功了。
在那之后的许多年里,艾丽斯的生活变得丰富起来,她远渡重洋去往东大陆看望阿尔克弥斯家族的远亲们,因为各种作死而被教廷追杀然后再反追杀,更别提她转遍西大陆杀过数不清的猎人,穿过硝烟弥漫的战场认识了不少领主和贵族,她还和各种混血上床,无论地点是嘈杂肮脏的地下工会还是富丽堂皇的奢华酒店。
她在海登见到了那位迷人的格里兰斯公爵小姐,衣香鬓影的订婚宴觥筹交错,灯影和烛光倒映在那双仿佛雨后蓝花楹般的眼瞳里。
她有种矛盾的娇艳又清新的美,然而在她回眸望向自己的瞬间,艾丽斯却感到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重力量扑面而来,像是最静谧的湖泊或是蕴藏着风暴的深海,四面八方汹涌着撼动着灵魂的低沉呼唤,好像穿过了最久远的岁月长河。
公爵小姐的眼睛亮了起来。
艾丽斯难以说清那种奇怪的感觉,血族们的直觉经常能在危机关头救命,她立刻说服自己放弃了和对方拥有一个美妙夜晚,很多年后她也一直坚信这么做的意义绝不止让自己躲过了被好基友千刀万剐的结局。
“你想多了,”若干年后深渊之王满怀讥讽地说,“这世界上没人能强迫她,所以我不会在意这种事……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
至于当时,赛琳优雅地和她碰杯时,艾丽斯停止了脑子里那些黄色废料的遐想,理由完全是因为莫名的危机感而并非对方是订婚宴的主角,她在一团混乱与懵懂中,仿佛听到已经准备远嫁诺恩的公爵小姐温柔地说:“艾森西亚的图书馆也许可以媲美朗科雷多家族的藏书。”
艾丽斯的过去在千千万万的血族里毫无新意,长生种们拥有四位数的寿命,就注定会见到更多的背叛和死亡,对于普通人来说她的经历可以写成故事,而当她回到阿尔克弥斯饱经风霜的古城里时,感到自己依然是那个在城堡里向往传说的无知少女。
很久以后她忽然发现,有时候胡扯和真相其实只有一步之遥。
年长的血族深深叹息,他想起沐浴在光辉中的金发少女向自己走来的场景,永远没有谁知道克莱斯塔琳在想什么。
彼时他恭敬地低下头,“我想叫她艾丽斯,主人。”
整个彩虹庭院里聚集的天族和恶魔们投来嫉妒羡慕猜疑的眼神,不朽者淡金色的眼眸像是原初的朝阳穿过最惨烈的寒冬,她走过的道路都仿佛蔓生出黄金,世间的所有色彩潋滟在她的瞳孔中荼蘼成最绚烂的梦境。
“我很久没有看到你们谁有新的后代出生了,”克莱斯塔琳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或者说看着尚未出生的艾丽斯,“那么……就愿你与时光同行吧,小公主。”
最古老的神祇随口赐予的永恒绝非只是寿命,毕竟她本来就是天族与血族的混血,只需要某个契机就可以觉醒进化,变成真正的天族。
那究竟是什么呢。
从某种角度上说,大概更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