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女十指涂抹着颜色鲜艳的指甲油,浓妆艳抹,干瘪的身材外套着时尚的格子长裙,而她口中心疼得不得了的儿子则穿着一身破烂的旧衣服。
云冉掀起眼皮,自上而下冷冷地俯视她:“你儿子的头根本就没破,就算破了我也不会赔钱给你们,是你儿子先动的手,我所有的行为都属于正当防卫。”
妇女的脸色顿时就变了,她才不管谁先动的手,她只知道这个女人不愿意赔钱。
她甩开儿子的胳膊,忿忿地上前,盛气凌人地指着云冉,干瘦的食指再往前一点点就会戳到云冉的眼球:“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告诉你,我儿子有精神病!别说他打你不犯法,就算是杀了你你也不能怎么样!就跟你那个死去的妹妹一样!”
云冉黑白分明的眼睛里迅速爬上可怕的红血丝,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摩|擦声。
就在这时,斜侧方突然伸过来一只手,准确而敏捷地抓住了妇女的手腕。那只手五指修长,皮肤白皙而细腻,指甲用力到发白,手背上的青筋由于愤怒而根根凸起。
“嘴巴放干净点。”方艾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要笑不笑的样子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妇女处在这样的注视下只觉得浑身发冷,条件反- she -地后退一步,嘴上依然不服输地虚张声势:“你是谁?关你什么事!”
“我是谁你不用知道。她的事就是我的事。”方艾用力甩开妇女的手腕,从警|察办公桌上的抽纸里抽出一张纸来,仔细地擦拭自己刚刚碰过妇女的地方。
这分明就是在羞辱她!妇女被彻底激怒,脸色涨红,对方艾破口大骂。
方艾气定神闲地擦完手,然后顺势把废纸塞进妇女大张的口中。
“咳咳……你!”妇女又惊又怒,反应过来就要往外吐。
像是早已料到她会如此,方艾一只手紧紧地钳住她的下颚,让她动弹不得。
她凑近妇女耳边低声道:“你以为你儿子疯了你以后就高枕无忧不用负责了?太天真了。他是疯了但是你可没疯,子债母偿,以后走夜路小心点,说不定你哪天就被另一个疯子给一刀捅死了呢,毕竟世事无常,这种事谁都无法预料,你说是吧?”
妇女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住了,嘴唇一个劲哆嗦,半响都说不出话来。
流口水的男人被两个警|察压制住,这里领头的警|察到外面去接了一个电话,再回来时对方艾和云冉点头哈腰毕恭毕敬:“大家有话好好说,有什么问题不能解决的?来来来,坐。”
他亲自端了个板凳过来,方艾知道这是她给在局|里的朋友打的电话起作用了,她松开对妇女的钳制,不带任何感情道:“我们和她不可能和解,这就是我们的答案,剩下的还请警|察处理。”
她说完牵着云冉,头也不回地离开派出所,态度自然得像是出入自己家,连保释金都没交,但是没有一个警|察敢出来拦住她们。
云冉像个失去判断能力的木偶一样,任由方艾拉着她往前走,所有的伪装在走出派出所大门的那刻就再也无力维持下去。
被包裹在掌心的手微微发抖,方艾既自责又心疼,她要是和云冉一起去超市就好了,这样她就能更好地保护云冉,不让她受到今天这样的伤害。
她暗自吸了口气,再开口时语调轻松:“怎么没看到俊宝?”
“它受伤了,被送去宠物医院抢救……对不起。”
方艾用力握紧她的手:“这不是你的错。”
云冉沉默着不置可否,她以为方艾会质问俊宝受伤的理由,或者会追究她和那个男人到底发生过什么,可是方艾没有问。
她一直低着头跟在方艾身后,去宠物医院的路上两人一直沉默,方艾对她进派出所的事闭口不提,甚至连那个男人是谁都没有开口过问一个字。
这令云冉偷偷地松了口气,同时心里又酸酸的,喘不过气来。
俊宝被成功地抢救过来,但是还需要留在医院查看一晚,以防突然高烧之类的情况发生。到达宠物医院的时候,俊宝处在麻药的作用下依然昏迷不醒,她们看望了一会便回家了。
晚饭吃得食不知味,云冉只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坐在对面的方艾欲言又止地看着她,最终却什么都没说,默默地起身收拾餐桌。
“今晚别回去了,就留在我家过夜吧。你这个样子,我不放心。”
云冉没有回答,也没有动,就坐在桌边发呆,眼神空洞,不知道在想什么。
洗完碗方艾去浴室放热水,她准备帮云冉洗澡,但是云冉坚持要自己洗。
以前妹妹很粘她,走哪都要一起,就连洗澡也是。记得有一天云冉手把手教妹妹如何洗澡,两个人脱|光光了站在一起,妹妹太淘气了,教着教着突然掬起一捧水泼她,年轻气盛的云冉不甘示弱地泼回去,于是好好的洗澡就变成了打水仗,浪费了一大桶热水,被母亲揪住耳朵训了整整一晚上。
那样美好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
云冉在浴缸边站了很久,等到她坐进去,水已经凉了。
这个澡一洗就是一个半小时,云冉忘记拿睡衣,只好裹着浴巾出来。家里的灯不知何时被关上了,房间里黑漆漆的一片,周围门锁紧闭,连客厅的窗帘都被严严实实地拉了起来。
云冉愣了一下,方艾从远处慢慢走近,轻轻地抱住了她。
“想哭就哭吧,在我面前你可以不用坚强。”黑夜中方艾的声音异乎寻常的平静,仿佛带着某种安定人心的力量,就像这个轻柔的怀抱,温暖到不可思议。
云冉再也控制不住,扑到方艾怀里放声大哭,寂静的房间里回荡着压抑而痛苦的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