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看着他哀痛的眼睛,很想问一句,阿勿,你需要我的保护吗?
他没有问。他不是阿勿心中的手足弟兄,他只是阿勿碎了的一场梦。梦是不能自保的,更保护不了别人。
“你们两个挑傻了吗?流水,你看着他能挑到什么好看的灯,我看到你的大马灯了,跟我走!”洪罗王两手提了十五六盏灯风风火火走过来,也不知他是怎么还能腾出一根手指来勾流水的。
流水就这么跟着洪罗王走了。
花落一直隐在万千灯火中看着他。这是流水的心病。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山灵毓和三皇子都愿意来当这个解铃人,流水此后也不会再久久地耿耿于怀了。
自己不能去阻了这一场药到病除的天意,心中却明明白白生起了警惕。
皇宫盛宴如期而至。
流水没有去,窝在书房规规矩矩写了一整天的《小苍山圣人训》。
阿勿说羡慕他,却还是走进了那个深不见底的牢笼。
流水好像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小苍山圣人训》师父一直都只让他一个人抄,为什么师父说只有他一个徒弟。
除了他,没有人属于小苍山。
天黑透了,花落还没有回来。他看着时辰回卧房点灯。
灯点好了,花落还没有回来。
他双手枕着头在榻上看星辰月光。他想小苍山了,他忽然想回去听一听小苍山的风声。
他起身在花笺上给花落留下几个放心的字,在房间里给花落留下一盏放心的灯,提了花落给他打的那把好看的剑,披着星辰月光去找他的小苍山。
小苍山黑漆漆的,花落会害怕的。
他把山上的灯都找出来,沿着山路向下一盏一盏点亮挂了。
山门两侧的屋檐下,他挂的是两个小小少年走马天涯的那两盏。
他的房里没有灯了。
摸黑躺到床上。
小苍山真静啊!
雪花软软落在松枝上的声音,月光惊了山鸟的一声啾鸣。
小苍山真好啊!
白云都睡着了,想必晚上也有花在悄悄开吧,只是天亮了就都逃走了。
他闭上眼,想试试能不能听到花开的声音。
许久许久。他用耳朵在小苍山上一寸一寸地寻着。
他听见了什么?寒梅傲雪花开的声音?
他睁了眼,原来是花落凝望他的眼神。
只是眼神吗?
他翻身爬起来,明明白白的一个花落站在面前,手里提着两盏走马天涯的灯。
他心中欢喜,一把将花落抱个满怀。
“天这么黑,你怎么来了。”
花落道:“你从山下沿路点了灯,不就是等着我来吗?”
他死皮赖脸笑嘻嘻道:“我就是习惯了你怕黑,习惯了点灯。没有想要你这么晚还跑山上来。”
花落:“嗯。”
等他抱够了,花落便把灯挂在床的两头。自从有了这两盏灯,房里就不再点别的灯。如果没了这两盏灯,流水怕是要睡不着。
流水给他散了头发,“花落,宫宴散了吗?”
花落道:“散不了。一场新年宫宴,既是一场犒赏三军的庆功宴,又是一场三皇子结婚的喜宴。宫里要开三天三夜流水,丝竹歌舞不眠不休,众人都要焚膏继晷秉烛夜游。”
流水道:“那你怎么就回来了?”
花落解了衣衫,道:“爹爹在那里就行。我们这些小的在就图个热闹,热闹散了,人也散了,剪了梅花便回来了。”
流水在他身上闻到一缕傲雪凌寒的梅花香,“你怎的不给我带两枝上山,我也过个喜庆的年。”
花落道:“给你c-h-a小几上了。”
小几上,几枝红梅映着天涯看花的纱灯,娇俏喜人。
流水一下子把他扑到床上,笑眯眯道:“还是你最好。”
花落任他扑,手一挥,床帐散落,红灯花影都映满了床前,朦胧绰约,说不尽的风流缱绻。
花落眼里盛着一碗圆圆月亮,清明澄净。
流水:“花落,你真好看。”
花落勾了唇,月亮不见了,清明澄净荡然无存,透着一丝邪魅的妖艳意味,沉声道:“哪里好看。”
流水被他那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惑了心,伸出手指鬼使神差点在他的嘴角,道:“这里。”
说完他便觉得不太对劲,忙收回手指背在身后,从花落身上滚了下去。
花落也怔了怔,反应过来的时候,唇边笑意更深了。
他起了坏心,翻身压了流水,道:“你跑什么?”
流水还没回神,支支吾吾道:“跑什么?我哪里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