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隐士点头,看向流水。
流水道:“师父,徒儿说了,怕师父生气。”
高隐士道:“但说无妨。”
流水看着他,道:“我常自默写《小苍山圣人训》,有一个念头越来越挥之不去。”
高隐士道:“你说。”
流水道:“徒儿一个人在小苍山等师父的时候,总能听到小苍山白云的声响,徒儿想问问师父,小苍山的白云可会说话。”
高隐士但笑不语。
流水道:“请师父责罚。”
高隐士道:“花落幼时常常哭闹不休,说小苍山的白云太吵。为师以为,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小苍山的白云或许是真的会吵闹。”
流水笑,“徒儿知道了。”
高隐士道:“万物有灵,Cao木山石,白云飞鸟,皆有x_ing情。可远观,切莫太过亲近。”
四人齐齐道:“是。”
高隐士道:“你们来这里的因缘不同,时间长短不一,此时能同坐此间,也算一场缘分。缘无好坏,只在自心。珍之可,冷淡处之亦可,皆为尔等自身所选。选了定了,便莫要回头。此后的是是非非,各自心中亦不能对彼此有所怨尤。”
众人道:“是。”
高隐士道:“以后授课,只三天一次。今日且散了。”
他拿戒尺拍拍流水的背,“来书房。”
流水端了茶奉给高隐士。
高隐士喝了,放下茶杯,徐徐道:“你开大柜子了。”
流水低头,“是。”
高隐士道:“必是花落给你的胆子。”
流水道:“徒儿找不到师父,胡乱猜测,和花落提起过师父做的衣裳,便来看了一番。”
高隐士道:“可还入眼?”
流水见他眉眼间似有笑意,大着胆子道:“师父做的自然是入眼的。”
高隐士道:“你自小是很有主意的,花落来了,和他在一块儿,你便没了主意。如今长大还是这般。”
流水垂下眼,低头不语。
高隐士道:“这些衣裳,皆是为师故人教授剪裁,为师只你一个徒儿,自然给你做了这许多。你若想给花落,便送他。别人便不可。切记。”
流水瞪大眼,“是,师父。”
他动了动嘴,半天吐不出一个字。
高隐士道:“有话但说无妨。”
流水小声道:“师父,花落说,这些衣服,我现在穿也是可以的。是与不是?”
高隐士道:“花落能听懂鸟儿说话,能听到花唱歌,还想打散了小苍山的白云。你是不是觉得花落不一样?”
流水老实道:“是。”
高隐士道:“那你便在心里放着就好,今后都不必对他人提起。”
流水心中有惑,仍是道:“是,师父。”
高隐士道:“那些衣裳确实如花落所说,现在是能穿的。只是花落现在能穿,你穿着却宽大了。你和花落不一样。故人教我剪裁缝制这些衣裳,我原先也有顾虑,只给你一人做也无妨。现如今我也有心给花落做几身,只是你二人皆不可对他人言,切记。”
流水点头,“徒儿知道了。”
高隐士道:“把为师的话转告花落,他听花唱歌的事和衣裳的事,都只你二人知道。去吧。”
流水回房把话都跟花落说了,花落道:“幼时言语,无人会当真。我们以后不提便是。师父今日在课堂上说得虚虚实实,听的人也只当在讲天行有常万物有灵的道理。”
流水悄悄凑他耳边,道:“师父也要给你做几身衣裳呢。”
花落抬抬下巴,道:“师父这是承认我了。”
流水:“承认什么?”
花落一本正经道:“承认我是他徒弟。”凑到他耳边,悄声道:“承认,我和你在一起。”
花落看他一脸震惊的模样,就知道他又信了,一本正经点头,道:“流水,我们以后一定要琴瑟和鸣,举案齐眉,我唱你随。”
说完他自己没忍住就笑着逃跑了。
流水才从他的言之凿凿中幡然醒悟,抽了窗台一根桃树枝朝他追去。
·
五月春夏之交,小苍山无花开,发的青竹愈加郁郁葱葱。山灵毓在这晴暖时候身体还算安好,时常摆案抚琴,听风吹林。
阿勿负手从东院而出,阿璧正好烹了新茶。山灵毓从坐起,道:“三皇子可赏光来品一品今年的新茶。”
阿勿起手作礼,“恭敬不如从命。”手中是一卷《小苍山圣人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