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庭晚深深地吸了一下鼻子,
他努力想要自己保持冷静,可是掉头往楼下走的时候,心却还是越来越往下沉。
走到一楼时,才看到容姨正在大厅站着。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脸色太苍白了,容姨的神情显得很忧虑。
夏庭晚张了张嘴巴,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干涩的意义不明的咕哝,调整了一下才声音沙哑地说道:“容姨……苏言呢?他去哪了?”
“小夏,你先喝口水。”
一贯沉稳平和的容姨有些惊慌,倒了杯温水递给夏庭晚。
她看着夏庭晚握着杯子,却一口也不肯喝,脸上不由露出了无比为难的神情。
她迟疑了一会儿,轻声说:“先生说,他要离开一段时间。如果没问题的话,他会回来的,请你等他。”
“他去哪了?”
夏庭晚摇了摇头,再次问了一模一样的四个字。
他的神情,执拗到近乎有点可怕。
容姨低下头,她对着夏庭晚歉意地鞠了个躬,然后沉默着闭紧了嘴巴。
夏庭晚心里一片寒冷。
他嘴角无意义地挑了一下,绕开了容姨继续往外走。
一路上,他拽住每一个香山大宅中的佣人,一遍遍地问。
“苏言去哪了?”
苏言去哪了?
没有人能够回答他。
每一个人脸上的神情都是相似的,他们的答案完全一样,脸上有些惊慌、又有些无奈,最后只剩下无能为力的歉意。
夏庭晚每问一次,眼里的绝望就又溢满一分。
他的胸口里有种几乎无法克制的愤怒和狂躁,想要大声咆哮,可是却又无法释放。
他踉跄着推开大门,只披着一件单薄的睡袍就走到院子里。
刚刚落雪后的清晨寒风那么凛冽,可他却好像毫无知觉一般。
他拉住正在车道上扫雪的佣人,嗓音已经沙哑到几乎听不清在说什么:“你能不能……告诉我,苏言去哪了?”
男佣人吓了一跳,使劲摇了摇头:“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还是一模一样的答案。
苏言早就告诉了所有人该怎么回答他。
“扑通”一声。
夏庭晚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都跪在了雪中。
刺骨的寒意透过薄薄的睡衣窜进他的膝盖里,他冻得嘴唇泛白。
容姨跟在后面,看到这一幕更是吓得不行,冲上来想把手里的大衣披在他身上拉他起来,却被夏庭晚狠狠地一把推开了。
“滚!”
嗓音在风中绝望地撕裂开来。
他颤抖着身体想要攥住些什么,手无意识地在地上抓挠着。
可是寒冷的雪却怎么抓也抓不住,都在他手中融化成冰冷的雪水。
“你们所有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浑身发抖,像是一只绝望的困兽,眼睛里泛起了赤红色,喊道:“你们知道苏言生病,知道他去哪里了。你们每个人都知道,你们早就知道了——对吧?”
“可是你们谁也不告诉我。你们谁也不告诉我!”
他抬起头,抓住容姨的手,无助哀求道:“求你了,告诉我吧——我是他的爱人啊,容姨。他不能这样瞒着我,真的不能这样啊。”
第三十五章
夏庭晚一天给苏言打了几十个电话,始终都没有接通
电话接不通时,他也给苏言发信息。
文字中的语气从最开始的激动,到愤怒——最终,转为了无能为力的哀求。
“苏言,求你了,你回复我吧,好不好?”
“苏言……我真的很害怕。”
微信的界面,一直停留在“我真的很害怕”那几个字上。
苏言始终都没有任何回应。
一遍遍地听着忙音,到最后甚至变成了关机的提示音。
夏庭晚最后只能背靠着床柱,颓然地坐在主卧的羊毛地毯上。
他前所未有地感到空洞和无助,像是徒然之间被隔离在一个真空的小格子里,失去了和外界触碰的媒介。
一切都失真了。
只不过前一天晚上,他还在这张床上和苏言激烈地缠绵。
他还记得抱着苏言时——肌肤紧紧贴在一起摩擦着,能听到彼此心跳声的那种甜蜜。
他认真地说了那么多遍的“我爱你”。那时他还以为他们是亲密无间的。
原来竟是彻头彻尾的错觉。
很明显,苏言了解自己的病况。
在国外出差时他就知道,随身带着救急的药物,再进一步追溯回去,夏庭晚自己脚受伤那次,苏言抱着他下楼时就曾经喘不上来气过,虽然那时他推说自己之前感冒发烧,可是仔细一想,那次生病,真的就一定是发烧吗?
甚至……
甚至,夏庭晚几乎觉得自己靠着直觉,在渐渐触碰到模糊的真相。
或许在更早更早以前,甚至可能是早在正式离婚之前,苏言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病情。
他的车祸,或许并不是摧毁苏言对婚姻的信心的唯一原因。
每当想到这里,夏庭晚就感到浑身一阵寒冷,他甚至不敢再想下去。
……
夏庭晚一夜没睡,就这样躺在床上抽烟抽到天亮。
烟灰死气沉沉地堆在烟灰缸里,在黎明黯淡的天光下显得格外廖寂。
他翻来覆去地看手机,有时候神经太过紧绷,甚至会凭空产生微信有消息提示的错觉,以至于周仰打过来时,他想也不想接通之后,才失望地意识到打来的人并不是苏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