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老家在中部省份一个县城里,城乡交接的地段,家家户户都自己盖房子,二三层楼高,多数是家里有儿子的用来给娶媳妇的。当时盖房借了别人二十万,说分五年还,目前还了一半,现在才第三年,就有人催了,余安染那个小两岁的弟弟,还在读书,哪里知道家里这些事。
“一个航时51块,上个星期停飞三天,共十个航段,诶,一千多块蒸发…”她躺在宿舍床上仰望天花板,手里的海豚公仔扔到沙发上。算算剩下要还的钱,再算算她的工资,感觉这几天都没法出去了。
不知道谁好死不死这个时候敲门,余安染恼了,拉着脸去开门,一看猫眼,是那个让她恨不得碎尸万段的人。
“你来干什么!滚!”隔着门,她冲外面吼了一声。
严茗悦的手顿了一下,皱眉,“开门。”
“不开!你滚!”
“那我砸了啊?”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余安染顶着一张菜脸瞪她,“严机长有事吗!”
“有,先让我进去。”
挨了几个白眼,严茗悦还是顺利进了丫头的“闺房”,她今天居然穿了制服,一副马上要登机的样子。
“你不是被停飞了嘛,严大机长,还穿什么制服啊,走在路上也不怕被人当成小区保安?”气不过,余安染看到她就想起了那个早晨的噩梦,羞愤还好,恨得牙痒痒。
严茗悦没有理她的毛脾气,兀自坐下,“书看得怎么样了?”
“……”
“不是想当飞行员吗,理论我可以教你,上机的话,找个时间我跟琳姐说说。”她瞟了余安染一眼,对方那些小情绪正合她意,“不过,我们教你也只是让你体验一下,真正要走这条路,我还是建议你自费去念个航校,把该考的都考了,回来改装再上,估计要一两年吧,快的话,然后慢慢熬,熬到机长快则五六年,慢则十年,你觉得呢?”
余安染愣了一下,不知道怎么接了,她没想到这女人会把她的话当回事,明明那天还说她不合适。
她的表情被严茗悦尽收眼底,心里偷偷地笑着,起身站起来,“走吧,带你去玩玩模拟机。”
说着她很自然地去牵余安染的手,那丫头一惊,毫不犹豫地甩开,“不去!”
“……”
“我想干什么轮不到你管!我也不会为了什么学费去干那种恶心的事,别把所有人都想的跟你一样肮脏,严茗悦,你以为你是谁!”余安染只是想起了那天三亚回程时收到的短信,侮辱感顷刻间把她的理智烧成灰,她指着门口,“麻烦你滚出去!”
仿佛有冰碴子碎裂似的,严茗悦注视着她,那张脸因为气愤而涨得通红,目光充满幽怨。她嗤笑一声,沉下脸,“是吗,可别口是心非。”
说完,她一手勾住余安染的腰,嘴唇贴在她耳边,轻声说:“你不是喜欢我么,还想不想试试那种滋味,我可以在这里…”
——啪!话音未落,余安染推开她,扬手给了她一巴掌,气得浑身发抖,红了眼眶。脸上疼得火辣,严茗悦垂下眼眸,没再说话,摸了摸自己发烫的左脸,转身离开。
她一走,门关上,余安染蹲下来抱着膝盖,埋起脸,等眼泪干了才抬起头,瘫坐在地上。
谁说她喜欢严茗悦了?不就是有点好感吗?不就是觉得感激吗?不就是…那人的脸又在眼前晃,余安染抽着鼻子哭了一阵,冷静下来,想想自己刚才动手打人会不会太过分,又很快否定。
从小到大严茗悦还没被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地打过,她沉着脸站在电梯前等待,门一开,程哲走了出来,“严机长?”
“今天又是晚班?”她的表情一秒恢复正常,不在人前显露情绪。她看程哲没穿工作服,手上提着袋外卖,十有八九是晚上值班了。
“嗯,对了,严机长,上次5113返航的事,我想跟你道个歉,主要责任还是在我…”
“都过去半个多月了,你还提它干什么。”严茗悦打断他,摆摆手。
“可是我…诶?你的脸怎么了?”他指了指她左脸上的指印,严茗悦摇摇头,没有回答。
“我先走了,你回去吧。”
严茗悦跨进电梯,敷衍似的冲他笑笑,拨了楼层,关上的门隔绝了程哲的视线,她才松了口气。要是让人知道她被余安染那丫头打了,还不被笑话死?
下到一楼,拐角处有两个人鬼鬼祟祟躲着说话,其中一人还穿着空乘制服。严茗悦- yin -着脸从电梯出来,没有太注意,经过拐口时那乘务员突然转过来,看到了她,眼里闪过一丝惊慌,“啊,严机长,好巧哈…”
原来是陶欣,这一叫反而吸引了严茗悦的视线,她看了两人一眼,别扭得很,连个笑脸都没给就走了。
“呼…”
松了口气,陶欣转过身:,“面试的时候你就走个正常程序,客舱部那边我会打招呼,放心吧。”
在乌鲁木齐呆了四天,机组大部分同事就想回去了,一是觉得水土不服,二是走不远没有新鲜劲,腻了。到第五天,大家干脆聚在一间房里打牌,一打就是一整天。乔羽涵就在旁边默默围观,脸黑了几天了,也不参与牌局,谁招呼都高兴不起来。事情要从到当地的晚上说起。
那天晚上佳佳跟她俩住的,睡大床中间,活生生的把乔羽涵吃豆腐的机会弄没了,想着还有好几个晚上呢,她不急。然而第二天那男的就来接母女俩了,说是跟着什么那个总这个总一块儿去别的地方玩,到现在,人影都没回来一个。“独守空房”几晚,乔儿童要崩溃了,脑海里画圈圈诅咒了王景一千八百遍。
“乔乔。”
第三遍叫她,那个曾经给她当面表白过的乘务长,乔羽涵不记得对方叫什么名字,只认得脸。她一过来就往乔羽涵身上蹭,要拉去打牌,大儿童正烦着呢,毛都没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