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等这次余安染出院了,一定要一起去拍一套特别的“婚纱照”,连主题她都想好了,就与飞机有关,以纪念她们的相遇。想着,严茗悦突然怀念起以前的余安染,傻气天真,单纯善良,干净如出淤泥不染…
“嗨,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方才那个小护士走了过来,在边上的位置坐下,严茗悦抬起头,正对上那道探寻的目光,收起了脸上的哀伤,“透透气。”
“噢噢…你真的是飞行员吗?”
“怎么?”
“没什么,觉得很酷,尤其是像你这么漂亮的女飞飞哦。”
面对小护士眼里就快掉出来的粉色桃心,严茗悦尴尬地笑了笑,“你是在说,我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却偏偏要靠技术?”
“嗯嗯!”
小护士拼命点头,眼里桃心不断,脸颊泛起一丝可疑的红晕。想当年,靠着这副皮囊和职业伪光环,多少不明就里的妹子们对她心生爱慕,严茗悦心里清楚着,都不过是些头脑简单没有内涵的毛丫头罢了。
“谢谢你,这些天帮忙照顾我女朋友。”
“啊??”小护士瞪大了眼睛,既是不可思议又有几分惊喜,“你们也是…那个?”
“你也是?”
“嗯…”
“巧了。”严茗悦避开她的目光,完全是想捶死自己的心都有了,本来不介意亮一下自己同- xing -恋并且有对象的身份,以便把妹子吓跑,谁知道碰到个同类。
好吧,也只有同类,才会对她犯花痴,如果是直女,最多对她的职业表示惊叹。
这有点尴尬了,不仅没把小护士吓跑,反倒让对方更害羞,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天来。
夜色渐浓,小护士要去查房,走时她还留下了一个棒棒糖,说是给32床的小姐姐吃。严茗悦跟她道了别,方才- yin -郁的心情好了许多,莫名的她总觉得这个小姑娘很像傻丫头,也是刚毕业的年纪,工作没多久,人美心甜的,和那时的余安染差不多。
只是她现在由衷的希望,身为同类的小护士,这一生都能开心快乐,不要遇见一个像自己这样的混蛋,更不要是第二个安安…
这一觉仿佛睡了一个世纪,没有噩梦,没有忧思,安稳又恬静。凌晨零点过后,余安染睁开了眼睛,视线里一片黑暗,只能看到小窗口外透进来走廊的昏暗灯光,静谧而诡异。
她悄悄坐起来,看了一眼身边熟睡的严茗悦,俯下身轻轻吻了吻她的脸,指尖一点点抚摸过这张脸的轮廓,直到闭着眼也能想象描绘出来,是什么样子。
今晚的云层很厚,漆黑的夜空中残缺的下弦月艰难地钻出来,凄惨寂寥的银光零落洒向熟睡中的城市,仿佛预示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已经开启。
余安染双手握着那枚肩章,站在医院楼顶的天台上,仰头凝视着那轮残缺不全的月亮,银色的光华像是一盏明灯,指引往生的灵魂前去天堂,少些迷惘,少些忧伤。
她紧紧握住手里的肩章,将它贴近胸口,轻轻闭上了眼,尽情沐浴着这层薄薄的银光,仿佛在做最后的诀别。脑海里全部都是严茗悦的脸,指尖触摸到的每一寸皮,每一块骨,那温度都还停留在掌心,那个人已经深深地烙印在她灵魂里,如此,是下辈子也不会忘的。
“因为我爱你,所以常常想跟你道歉。我的爱沉重、污浊,里面有许多令人不愉快的东西,比如悲伤、自怜和绝望。我的心又这样的脆弱不堪,总被这些负面情绪打败,好像陷入了越挣扎越下沉的沼泽里。而我爱你,就是把你也拖进来,希望你救我。”
——但是现在,我不要你救我,我只希望你永远不要踏足这片沼泽,因为我爱你。
“小悦…”
余安染闭着眼,低声呢喃着爱人的名字,指腹轻轻摩挲着心口那枚肩章,直到微微发烫,她嘴角勾起一丝幸福满足的微笑,纵身跃下…
第81章 那一景殷红
云端81
——我不曾想过,会以如此丑陋的样子离开。
坠落只是一瞬间,温热的液体蜿蜒汇聚,浸透了余安染身上的衣服,破碎的躯体下猩红一片,凌乱的黑发遮挡住了脑袋,让人看不清她那张血肉模糊的脸。可是,唯有她双手间紧紧握住的那枚金色四杠肩章,最为显眼。
十五楼的高度足够她解脱,静谧的夜里传来的巨响惊动了值班的医务人员,那一瞬间锥心的痛楚,也惊醒了噩梦中的严茗悦。她梦见傻丫头前来告别,说要去另一个世界了,而醒来那一刻心灵感应般的悲恸,仿佛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空落落的。
“安安…”
看到余安染鲜血淋漓的尸体那一刻,严茗悦双腿一软,跪了下来,不顾血泊脏污,把她渐渐失去温度的躯体抱在怀里,任由肆意横流的猩红沾染在自己身上。
胸口翻滚着剧烈的痛楚一阵阵撕扯着她的神经,泉涌般的泪水一滴滴融进血水里,滑落余安染残破的身躯。她低头一遍遍地亲吻那张血肉模糊的脸,沾了满嘴的血腥,颤抖着小声道:“安安…我是不是在做梦…你快起来,叫醒我…”
没有任何的回应,躺在她怀中的傻丫头,再也不会睁开眼睛,对她傻傻的笑。
“求你,叫醒我…”
崩溃的严茗悦瑟缩着跪在地上,黑夜里在稀疏的围观人群中是那么孤单无助,她怀中紧抱的是一具摔得面目全非的尸体,是个已经逐渐凉下去的死人。她好像听不见医生和护士说的话,也听不见围观者的议论劝慰,嘴里喃喃自语着,不停地亲吻着一堆死肉,恶心又悲凉。
与她聊过天的小护士,就在不远处定定地看着,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拼命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却还是忍不住流下了莫名其妙的眼泪…
几个小时前还活生生的一个人,就那么死了。也许对于资历老的医务人员来说,见惯了生离死别,这没什么,可她还是个刚出校园工作不久的年轻孩子,毫无疑问受到了巨大的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