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锦!”他失声叫道,恨不得那可恶的小子能在半空中来个敏捷的鲤鱼打滚,不至于摔得那么惨。
可是他高估了折锦,那家伙已经滚得七荤八素,哪里还想到什么鲤鱼打滚,脑子里就是一片混沌,中间两个大大的黑字“完了”。
运气简直霉到了极点,折锦糊里糊涂地想着,接下来是不是要伤筋动骨一百天?
也许霉运到了极点,便会时来运转,这是折锦后来的感觉。只是当时他还没意识到,等有了清晰的意识,自己已经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又是慕峦接住了自己,就像初次见面的时候。那双碧绿的眼睛此时完全成了黑色,可在淡淡的月光中闪动着与那时并无二致的波光。这令折锦觉得多看一眼,便会恍了心神。
停了一会儿,他急忙挣脱慕峦的怀抱,“我没事,你怎么出来了?”
慕峦似乎不怎么高兴:“听见外面有响声,醒了,出来一看,就看见你落下来了。”
狼狈的样子又被人家看见了,折锦立刻窘得不吭声。心说幸好是晚上,脸上再红,人家都看不见。
慕峦又说:“没事就回屋吧,明天还有事。”
折锦急忙应了,将要回去,一只脚腕处却传来一阵钝痛,他轻轻哼了一声。八成是摔下来的时候崴了脚。看来明天要瘸着出门了,说不定还要带根拐杖。一想到自己杵着拐杖的模样,折锦就觉得十分怪异,好像一瞬间成了个黑发老头。
“怎么了,脚受伤了?”
折锦点头,还要走,却被慕峦不由分说地打横抱了起来:“去我的房间,我给你上药。”
这下子,折锦倒不自在起来:“别抱我,我还能走。”自己还没到娇气得要别人抱起来上药的份上。
“就抱起过去屋里,你以为我要抱你去哪里?”慕峦不以为意道。
这时旁边传来一声抱怨:“喂,你们就这么走了啊?”
追炎没捞住折锦,心里还着急,后来见慕峦帮上了忙,便松了口气,却见不得那两人旁若无人似地在自己面前磨磨唧唧,又见慕峦抱起折锦就要走,心头就跟扎了根小刺似的,怎么弄都不舒坦。
“不走,还留在这里?”慕峦声音清冽,让人听了更不舒坦,“修屋顶的钱从你的工钱里扣。”
第31章
该!自己又欠了一笔钱!追炎还想说那屋顶是折锦弄坏的,跟自己无关,可这话堵在喉咙处,怎么也说不出来,他只好眼睁睁地看着那两人进了厢房,“啪!”,门关上了,里面一室光明。
追炎觉得无趣,嘟嘟囔囔回了自己的房间。
进了厢房,慕峦直接将折锦抱上了床,还在他背后卷了个被子,靠上去软乎乎的,相当舒服。脱了鞋袜,捋起裤腿,露出受伤的脚腕,白净的皮肤上多出一块,青紫青紫的。假使不按时上药,明天估计下不了地。
慕峦毫不在意地坐在折锦的脚边,手指轻轻按上去,折锦微微蹙眉。
散发着浓香的药酒是清凉的,慕峦的手指是微凉的,可是混在一起,叫折锦无法分辨。慕峦的手指修长,骨节匀称,指腹上覆着一层极薄的茧,按摩起来,力度均衡,可折锦能感觉手指后面隐藏的力量,就如自己摔下去的时候,慕峦居然能一声不吭——自己并不是小孩子,再怎么轻,也有一百来斤吧。
烛光下的慕峦看上去好似被一圈光晕包围,宁静而奇妙。碧波里漾了些金色的星星,美得几乎令人沉醉。
折锦觉得自己不能再盯着人家看了,不然脑子说不定会蹦出些乱糟糟的怪物来。
“我自己就行了。”折锦低着头说,挡住慕峦的手。虽然自己受了伤,但是手还好好的,再怎么说也不应该让慕峦来给自己按摩脚腕。想想都觉得奇怪。
慕峦倒不坚持:“也好。”随后起身去拨了拨灯芯,使屋子里更加明亮。
折锦发觉自己似乎松了一口气。
此时的气氛极为微妙,好像谁再开口说句什么,便能将屋里的一池静水搅出圈圈涟漪。
“呃,那个,屋顶是我弄坏的,你就不要扣追炎的工钱了。”折锦本来想说自己的脚腕不那么痛了能够回屋,话到嘴边却想起了这件事,还是要说一说。追炎已经欠了慕峦一大笔钱,如今又背上了一笔不明不白的债。那家伙此时心里一定很不痛快吧。折锦忽然想起追炎的鞭子,不由得打了个寒噤。可一想起追炎的伤,又觉得那家伙并不是那么可恶。
慕峦坐回床尾,视线定着他的脸上好一会儿,才说道:“他明知你武艺不行,还带你上去。怎么说都是要负起这个责任来。”
一听这话,折锦的脸蓦地红起来,原因不在谁该负责任,而是——“你那个时候就醒了?”
对方的眼里露出一丝隐晦不明的神色,“你说呢?”
原来他醒得那么早。折锦恨不得将脑袋埋在臂弯里,自己傻乎乎地站在院子中发呆的模样,他说不定也看见了吧?虽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但自己做得好像很幼稚呢。
折锦想说点什么来掩饰自己的窘态,可他肚子里墨水有限,想了半天,嘴巴动了好几下,一个字都没蹦出来。
慕峦的声音却柔了下来:“只是醒了罢了,也没什么。你是为着明天的事着急么?我也想到了……”他的身子微微向前倾着,眼神跟他的声音一样,柔和得仿佛揉入了整个春夜。
他的声音宛如在春夜里的暖风,柔柔地拂过花朵与草木,花朵沉睡,草木休憩,暖风低低地吹拂,温柔地抚上他的面颊,一切静谧无声……
折锦不知怎的就睡了过去,即使耳边似乎有点声音,那也是一夜好眠,睁开眼就发现天已经大亮了,身上盖着被子。他先是懵然,后来差点跳起来,自己竟然睡在了慕峦的房间里!咦,慕峦呢?房间里没人啊,难道他已经出去了,还是……折锦的脸再次没来由地红了,摸摸身上的衣服,除了多了不少皱褶,没一件少的。手往下一摸,脚腕处没那么痛了,也平了不少。
若是没有羽毛那件事,折锦可能还想磨蹭一会儿再起来。不过,想了想,还是掀了被子下床洗漱。
吃过早饭,四个人也没再商量什么,尤其是追炎,他对前一晚的那笔欠债耿耿于怀,早上见了慕峦的面,眼神就跟锥子似的,就差没有真捅出来。小圆则抓着折锦的衣襟问他晚上去哪儿了,怎么没回来等等,唧唧咋咋的,吵得追炎头疼。
拿着折锦给的布袋,追炎冷着脸扔了句:“我走了,晚上回来要是晚了,就给我留饭。”说完,示意性地看了小圆一眼,后者眨眨眼睛,对折锦道:“要不你跟我一块儿吧,你看我对帝都这么熟,找东西不是眨眼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