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子莫不是想于楚玉姝后宫中分一杯羹
思及此,余慕娴不禁多看了王五几眼。想去后宫分羹不可怕,可怕是想要独宠。
独宠的念头一上心,余慕娴心神一晃,她越矩了。
……
乾平元年年底,余慕娴已休府上座的名义,被休高运恭敬地邀到了其府上。入府后,余慕娴便得休府一小院,由三四仆童侍奉着,复归到当年在余府的用度。
送她来休府的王五,也与她同入休府。只是他们二人所司不同。余慕娴平日只需在休府安座,或陪楚玉姝读书,而王五,却是日日与瞎子李聚在一处,与一干术士一同为休高运观面相,算福禄。
见王五入府后,只算福禄,而楚玉姝日子过得也算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余慕娴便心生几分离意。
居休府,原是为楚玉姝挡灾。如今灾星休高逸已被休高运的闭门谢客挡去,那她便可离去。
至于王五借她入休府打探消息,她可以看在楚玉姝的面上装作不知。
思及打探消息,余慕娴想起近些日子,休高运待她不错,又想着日日闲居休府委实是一桩罪过,便提笔与休高运递了一纸辞呈。
辞呈中除过“谢休伯父厚遇”,还小议了“请休伯父早日为邺城流民,分田减租”。
写罢,余慕娴便收拾包袱,预备着在面见过楚玉姝后,即从休府离开。
谁知,未等她前往楚玉姝居处,楚玉姝便来她居处寻她。
“不知四皇女来寻慕娴所谓何事?”余慕娴不慌不忙地收起写好的辞呈,含笑望向来人。
“出去闲玩可好?”楚玉姝递与余慕娴一手炉,道,“听休府那小子说,护城河上开冰花了……”
“嗯……”打量了手炉半晌,余慕娴终究还是接过手炉。
她知晓那是皇家的物件,于礼不该接。
可回想着前几次楚玉姝亲手在她面前毁坏的物件,余慕娴也只能勉为其难。
第29章
揣过楚玉姝递来的物件,余慕娴眨眨眼。
这许是她从楚玉姝手上接来的第三个物件。头一件是邺城井底,楚玉姝递与了她一个随身携带的药瓶,要她护着脸,第二件,便是那窦府里,半塞半换,交与她的玉佩,至于手上这最后一件……
“四皇女为何要待慕娴这般好?”摩挲着手炉,余慕娴低头望了望矮过自己半头的楚玉姝。
楚玉姝似乎从不把余慕娴当外人。在这相约赏花的当口,楚玉姝屏退了婢子,站得离余慕娴只有半步。
隔着半步的距离,余慕娴能看清楚玉姝衣袖上的暗纹。
闻余慕娴张口问了自己为何待她那般好,楚玉姝心神一晃。她倒是从未发觉过自己待余慕娴好,她只是诸事随心做了。
细究来,她于余慕娴身上并未废过太多心思,除开命窦方送人那次,她与余慕娴总是不期而遇。
且如那日坠井,不过是她需要一个躲过太子耳目的引子,譬如那日窦府捉贼,不过是她恰好看到了那小子与叫“顺子”的叫花子挤在了一处……
想着前些日子,在车辇中看到的那双熟悉的眼睛,楚玉姝扬眉一笑:“嗯……许是小哥哥你合姝儿的眼缘。”
是的。
只是合眼缘。
楚玉姝一面说与余慕娴听,一面说与自己:“况且,姝儿也不觉得送几个物件,便算是待人好……若是小哥哥觉得赠你些物件便算是待你好,那这世间待你好的人未免太多了些……”
听着楚玉姝先道自己合她眼缘,又道赏赐些东西算不得什么,余慕娴忍俊不禁:“四皇女说的甚是在理,慕娴受教了……”
“唔……”见余慕娴听罢自己的解释竟是笑了,楚玉姝蹙蹙眉。虽然她挺喜欢看眼前这小子笑,却着实不想在这般境况下看到。
“小哥哥莫不是嫌姝儿烦了,若是觉得姝儿烦,那姝儿下次再来寻你便是。”楚玉姝摆弄着余慕娴桌案上的镇石,浅笑着露出两个梨涡。
瞥见楚玉姝的笑,余慕娴下意识地望过自己的包袱。
端端地与楚玉姝见了一个礼,余慕娴道:“四皇女这般说,慕娴便是心安了。”
两个相处了几十年的旧人,其实并不需说太多话。余慕娴之前开问,不过是想看看“余慕娴”这个小儿,在楚玉姝心中占了多少分量。
这世上有些鸿沟是难以跨越的。譬如,作为一个臣子,须参透国主的大多喜好,作为一个国主,不必能看穿列坐其下的臣子。臣子与国主,生来便是云泥之别。
这许就是她前世,即便知晓了国主的心思,也佯作不知的一个缘由。
见余慕娴行礼时,神色飘渺,似乎在忆旧事,楚玉姝把镇石握紧,笑问道:“如此,小哥哥便是心安了?”
“是。”余慕娴把头低得更低。
她记不清前世花玉奴赠过她多少物件,但她记得,前世花玉奴与她的,皆是些小物件。
虽然是小物件,余慕娴却也懂得,那些小物件才是花玉奴真正废过心的物件。要知晓,前世她两朝为相,除过花玉奴钦赐,上至天子,下至群臣,从未有人,敢将小物件与她。
但除过与她,花玉奴于其他官吏,也是格外阔绰。
眯眼记起,前世她与同僚同从眠月国归来时,花玉奴赐同僚明珠百斛,而于她,不过是一碗芹菜汤……余慕娴脸上的笑意更甚。
“哼。”瞧着余慕娴唇间已掩不住的笑意,楚玉姝重重地将镇石往桌案上拍了一下,“小哥哥,这便是你娘亲教你的规矩?”
“四皇女说错话了!”见楚玉姝竟是用镇石砸了桌案,余慕娴自行收礼,走到楚玉姝身侧,将楚玉姝的手从镇石上拉下来,“慕娴是爹爹教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