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某种角度来说,苏云芷一直都是个相当护短的人。
同样的时间,给予宫倾的感受却是不一样的。对于白天的宫倾来说,时间走得很慢。然而,对于夜晚的宫倾来说,时间总是显得不太够用。夜色下藏了多少- yin -谋诡计,种种手段都见不得黎明晨光。
宫倾的存在对于西北军来说更像是一个吉祥物。
在不明真相的普通士兵眼里,尊贵的皇太后亲临,于是他们就更有底气了。但对于将领们来说,宫倾的存在只是叫几派势力暂时保持了平衡而已。她不掌权,虽军务都要过她的眼,但她也不下令。
宫倾尽心尽责地扮演好了这个吉祥物的形象。她会鼓舞士兵,她会探望伤兵。她不畏惧前线的惊险,每每有士兵出征时,她都立在城墙上目送他们离去。而在如墨的夜色中,她做的事情就更多了。
宫倾示意周森坐下。于是,周森脱去了身上的斗篷,恭敬地坐在了宫倾的下首。他原本就不是一个话多的人,当被安插到西北后,他变得更加寡言了。不过,他对于军中的一切倒是适应得非常好。
宫倾递给周森一张纸。这张纸上写着十几个名字,其中有三个被人用朱笔圈了出来。
周森如今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千总,但对于西北军中的势力分布已经非常了解。这张纸上写着的这十几个人,其中官位最低的也和周森持平。不过,这份名单里并没有什么地位特别崇高的大将军。
“他们身上存着一些问题。”宫倾说。
周森点了一下头。他不问原因,既然太后说这些人是有问题的,那么他们自然就是有问题的了。
宫倾很满意周森的态度。她觉得苏云芷的眼光确实很好,因为周森可是苏云芷发掘的人才啊。宫倾也无意解释太多,又说:“这三个用朱笔圈起来的人……哀家希望他们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周森原本是禁卫军中的副首领,武艺自然超群。他的近战能力不错,而他的箭术同样非常优秀。宫倾已经得到消息,这三个人今晚轮休,于是相约了去城中的一家酒楼喝酒。周森可以将他们- she -杀。
这对于周森来说,应该是个很简单的任务。宫倾只要他杀人,其余的事情不需要他- cao -心。
“……你只管去做这件事,只要你安全撤离,这件事情就不会牵扯到你身上。”宫倾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这三人原本就是女干细,但宫倾却可以叫他们死得很无辜,并把他们的死推到女干细身上去。
周森又朝名单扫了一眼。当他把所有的人名记住后,他就把纸放在了桌子上。然后,他起身对着宫倾行了个礼,披上斗篷就离开了。他来得那样安静,走得更是安静,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黑暗之中。
黑色的夜晚就如同一个能够吞噬一切的怪兽。
宫倾起身走到周森坐过的地方,用两根手指挑起名单,然后把它凑近蜡烛,任由它慢慢烧掉了。火舌差一点要缠上宫倾的手指,宫倾却反应很快地把烧得只剩下一点点的名单丢到了地上。它在落地的过程中彻底化成了灰。宫倾又从蜡烛旁捡起一根小木棍,挑了挑蜡烛的芯,让蜡烛燃得更旺一点。
“天很快就要亮了。”宫倾喃喃地说。
第104章
八月。
此时用的是- yin -历纪年法,阳历纪年法还没有出现。所以,八月并不是一个最热的月份。然而京城中的人却觉得这年的夏天有些难熬。并非是因为天气太热,而是因为某种奇诡的氛围让人觉得焦躁。
淑太妃派兵围了谢府。
那可是谢府啊!谢家是一流的世家,虽然在世家中的地位并没有宫家那么超然,但这样的一个大世家,他们在京中的家宅就占去了整整两条街。而现在,这么大的一个谢府就被禁卫军团团围住了。
很多人都觉得淑太妃太过胡闹。问题是淑太妃胡闹就算了,禁卫军首领跟着胡闹做什么?
不是没有人想要斥责,也不是没有人想要反抗,但是苏云芷对此的处理手法非常简单,想要死谏的,大殿上的柱子任你撞;想要静坐的,去天牢中静坐吧;想要用辞官威胁的,好走不送。京城的兵力都被握在了她的手里。她就好像有恃无恐一样。反正就算有人要反抗,也打不过她手里的那些兵。
谢府被围了两天。府中的人不得出,外面的人不得进。
芬达铺好了宣纸,研好了墨汁,苏云芷拿笔在纸上写了一个大大的“定”字。
苏云芷忍了整整大半个月。早在七月,她就想要派兵围了谢府,为何还多等了二十几天?因为谢家人并不是都在京城中的,他们中很有几位外放为官去了。苏云芷不想给这些人逃跑的机会,因此才在暗中先下了命令。此时的信息交换非常不方便,算着那些人逃无可逃了,然后她才让人围了谢府。
主动权都在苏云芷这里。
苏云芷歪着头欣赏着自己的字。她实在用不惯大笔,这字确实少了一些章法。不过,这一字中尽显霸气,应该算是不错的字了吧?苏云芷笑着问芬达:“你见过宫倾的字,我这一字可有几分像她?”
芬达的脸上挂着完美无缺的笑容:“确实有几分像呢!”但分明是太后的字更稳些,也更大气些。
苏云芷摇了摇头:“都知道你们在哄我……”她的字更狂,也更为张扬。
不过,她们的字都一样极富个- xing -。
当台元嘉按照苏云芷的吩咐直接带兵闯入谢府老封君的住处,并且从她屋中的某暗格处搜出一枚燕王私印时,台元嘉心中暗松了一口气。这枚燕王私印,指的并不是某个封号为“燕”的王爷的私印,此处的燕指代了前朝燕氏王朝。台元嘉还按照苏云芷的意思,直接把老封君院子里的人全部拿下了。
谢府的当家人见台元嘉辱及了家中的母亲,虽然被士兵们按在了地上,他依然大喊着:“欺人太甚!简直是欺人太甚了!我母亲身上有着高宗赐下的超品诰命,岂是你这样的贼妇走狗能侮辱的?”
谢家人骂台元嘉是走狗,台元嘉无所谓。他知道自己不是,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