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只有这些人能助圣上稳住朝事……”云淡风轻地落子将楚玉姝逼上死路,余慕娴道,“女子临位,原就是惊世骇俗之事,故而圣上要坐稳这位置,却是离不得那些酒囊饭袋……”
“姐姐既是说了那群人是酒囊饭袋,如何又要与姝儿道离不得?莫不是姐姐与那些人祖上亦有牵扯?”闻余慕娴这般形容朝堂上的臣子,楚玉姝会心一笑。
朝中人才智均低一事,从实处说,着实怪不得王五。
谁让她临位后,依得是些神志不清的老臣呢!
“嗯……”见楚玉姝在洞察了旧事后,便生了逗笑的心思,余慕娴捏子笑道,“旧臣终究是旧臣……圣上若是记得家父是如何辞世的,那便也不难解微臣与同僚有牵连……”
“姐姐这般说,却又是让姝儿心底不快了……”长叹着随余慕娴落下一子,楚玉姝道,“姐姐的家眷一日未寻,姝儿便一日难安……”
“臣的家眷不是已随臣迁回余府了么?”轻笑着与楚玉姝一望,余慕娴道,“圣上莫不是忘了臣府上还有数十口人?”
“可那终究是余顺的家眷,不是姐姐的……”记过旧时曾在朝中出现过的“余相”,楚玉姝低声道,“姐姐可是生过寻人的心思……”
“未曾……”余慕娴摇头,“臣从未生过寻人之心……”
“这是为何?姝儿听窦方讲过姐姐如何安置母姊离邺城……故而,姝儿一直以为姐姐要寻人……”楚玉姝一面打量棋局,一面分心打量着余慕娴面色,“如今,天下已平,或是姐姐可依仗姝儿之力,将母族寻回……”
见楚玉姝待寻亲一事这般殷勤,余慕娴也是心头一暖。
玉姝与她母弟非亲非故,断然不会贸然生出寻人的心思……
故而,这其间的解释只能是玉姝待她甚是上心。
“圣上当真以为寻得到?”眯眼记过新都府上那个与自己娘亲甚是相似的刺客,余慕娴道,“微臣以为,她们早已死了……”
“怎么?”楚玉姝捏子的手停在半空中。
余慕娴轻叹道:“若是未死,如何会有人胆敢冒死顶替微臣立于朝堂?虽臣乍闻此事时,也想过此事许为臣弟所为,但十几载未见,又未有通信……那假冒之人如何能鱼目混珠?”
“这其间的缘由微臣想过无数次,最后臣只能斗胆,揣测朝中隐着较厉王更狠辣的劲敌。”单指轻叩着台面,余慕娴道,“厉王登位时,杀戮十日,劝降十日,封赏十日,不过一月,便大权独揽……虽其在位时,人心惶惶,势同累卵,但其霸道之法,不容小觑……可蹊跷之处便是,如此狠绝之君,竟是留下了一个傀儡之臣……虽不明彼时那个‘余相’从何而来,臣总有预感,那人是专程为圣上备下的……若无那人,臣不会那般轻易便取信于钟羽,陈罐也不会那般容易取信于三军……”
“陈罐?”从旧事中捞起一个人名,楚玉姝道,“罗昌失利,可是要拿陈罐将他顶下?”
“殿下当真如是想?”皱眉迎上楚玉姝的视线,余慕娴道,“陈罐一去,这邺城护卫又由何人……”
“许是其副手便能胜任……”端目与余慕娴一眼,楚玉姝霎时也品出几分不对。
时机,人选,职务都太过于巧合……
如何倾城之力,唯有一人能用?
斜目瞥向从远处奔来的王五,楚玉姝与余慕娴一挥手,示意其暂避。
见礼从楚玉姝跟前退下,余慕娴与王五在池苑旁打了个照面。
“王相……”低笑着与王五打了个招呼,余慕娴迅速转身离去。
回头目送余慕娴离去,王五唇间含笑。
面上却皆是愁容。
“圣上,北地诸事不妙呀!”语无伦次地将北地的乱象一一说与楚玉姝,王五道,“除了此事,臣还有一言要告与殿下……”
“不知是何事?”
垂目望着棋盘,楚玉姝心底满是震怒。
经方才一番闲言,她许是引狼入室了!
“回圣上,满朝文武联名弹劾余相……”
王五跪地呈折。
“是吗?”伸手接过奏折,楚玉姝道,“既是这般,那便判余相流放北地吧……”
“圣上?”圣谕来得过于突然,以至王五神思恍惚,“您方才说了何物?”
“寡人言!既是文武皆觉余相有罪,那便判其流放……”拂袖从案上起身,楚玉姝留下一局残棋扬长而去。
见楚玉姝此次终是不再护着余慕娴,王五双眼微眯——罗昌若是阵亡,那大楚便是他囊中之物了!
匆匆起身从楚宫回府,王五遣人与陈罐送信,要其去楚宫自荐北上。
翌日。
余慕娴同陈罐一同赴北地。
而陈罐旧职由杜再思暂理。
……
驱车从邺城驶往垠都,陈楚二人用了月余。
许是数月前,刚从此途走过一次,陈罐这一路行的颇为感慨。
一来一返,一生一死,不过是转念,便定了乾坤。
“陈将军可要喝酒?”坐在车辇中摇着酒囊,余慕娴眯眼算着日子。若是无旁事,明日或是就可到罗昌的行营。
“哎!”未将余慕娴当作罪臣,陈罐爽快地走到余慕娴的车辕前,“余相真是好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