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眉望着太子誊出的经文,余慕娴道:“殿下真是良善……”
太子所誊的经文皆是佛经,据传有延寿之效。
“夫子谬赞了!”拘礼地朝着余慕娴一拜,楚明鸿道,“夫子与之前的夫子不一样……”
“嗯?”含笑望着楚明鸿,余慕娴挑眉,“如何不一样?”
“赵夫子古板,徐夫子猖狂,窦夫子疯癫……唯独夫子良善……”抬手命婢子与余慕娴奉茶,楚明鸿定睛道,“夫子居庙堂时,本殿便向往与夫子对言……未曾想过,不过两载,夫子便来了本殿阁中讲经……”
“惭愧……”讪笑着接过婢子手中的茶,余慕娴道,“从心而言,臣并不善讲经……”
“但夫子较那些学究更讲规矩……”楚明鸿颔首道,“赵徐两夫子到本殿这处,却是没少摆谱……张口‘本夫子’,闭口‘本夫子’……独夫子您在本殿跟前自称‘臣’……”
“那许是因着彼时殿下年幼……众夫子忧心殿下唐突了经文……”垂手端坐在楚明鸿面前,余慕娴道,“不知殿下今日可将微臣所言的经文听懂……若是未听懂……那臣便择日再讲……”
“为何不是今日再讲?”楚明鸿弯眉,“赵夫子曾言‘今日事,今日毕’……夫子不这般想么?”
“因为经文于殿下是无足轻重的……古贤人以经文治世……所要治的并非是殿下这等人……”余慕娴温声道,“经文治世,原就是御下之术……殿下当一乐事便是,不必执着……”
楚明鸿继续道:“可父皇却是一直要本殿以经文为要……”
“那是圣上期待着太子做一个好太子……”
不要像他一样,年纪轻轻便筹谋高位。
长叹着记过十多年前,楚宏德与楚宏儒于邺城的生死之决,余慕娴道:“臣有一言想问殿下……若有一日,殿下登高位,殿下阶下之人该如何?”
“既是阶下之人,自是该‘囚’之……”楚明鸿眸光一寒,“夫子可知本殿隔壁住的何人?”
“何人?”余慕娴定神。
楚明鸿勾唇道:“本殿隔壁住的便是本殿的皇叔,废贤王障。”
“障怎会住在殿下隔壁?”余慕娴敛眉。
楚明鸿答:“这便是夫子方才言说的,父皇希望本殿安心做太子……”
“这般说,今日的经文殿下已是听懂了……”温笑着打量着眼前的少年,余慕娴心笑,此子假以时日,或是能大事。
奈何……
低眉想过楚玉姝,余慕娴摇头感叹此时之势,她们二人皆是楚宏德掌中之子。
“夫子说笑了……夫子今日所讲的经文,本殿还有以下几处不明……”不痛不痒地与余慕娴提过几个不算棘手的问题,太子楚明鸿起身与余慕娴奉了杯茶,“夫子这经文讲的真是好。”
“谢殿下赏识……”
起手刚接过赵明鸿手中茶,余慕娴闻身后传来一声赞叹。
“余卿这经文讲得委实不错……”
楚宏德漫步走到楚明鸿跟前。
“鸿儿今日可有好好读经?”
“回父皇……”楚明鸿朝着楚宏德一拜,道,“儿臣今日未曾用心读书……”
“嗯?”楚宏德瞥了余慕娴一眼,低声问道,“鸿儿为何不曾用心读书?”
“儿臣……儿臣惦记着父皇……”楚明鸿偷偷望了望余慕娴,继续道,“夫子今日讲‘孝’……儿臣甚是惭愧……虽病理命理相通……儿臣依旧心恨儿臣不能代父皇受病……”
“鸿儿且起身……此事是余卿的不是……”命宫仆与楚明鸿赐座,楚宏德道,“余卿,这便是你授的经文?”
“是。”低头应下楚宏德,余慕娴道,“殿下所言,既是微臣所授……殿下之心,即是微臣之心……”
“哦?”视线在二人间逡巡片刻,楚宏德道,“余卿既是这般言,寡人便要罚你……揣测圣心……且闭门半月吧。”
“是。”
……
跪送过楚宏德离去,楚明鸿伸手要扶余慕娴起身,却被余慕娴让过。
“殿下位尊,不适宜为此事。”余慕娴弯眉。
楚明鸿道:“夫子,今日是本殿说错话了么?”
“没有……”余慕娴轻笑着摇头,“圣上心底正欢喜……”
“那为何……”楚明鸿不解。
“因为揣度圣意啊……”余慕娴仄坐到案前,“殿下今日所为过于刻意……故而……有邀功之嫌……”
“邀功?”楚明鸿眨眼,“夫子是说,本殿为父皇抄经一事该告与父皇,但不该由本殿告与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