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一程将车缓缓停在路边,沉默半晌,才苦笑着说:“顾怀,果然是你。”
“当然是我。”顾怀笑,环顾四周,随意朝路边一家茶餐厅一指,“去那儿坐坐?”
邱一程没有异议。熄火停车,一时间却没有动。
“安非……真在这里?”他声音低低的,里面含着许多十分压抑的情绪。顾怀却摇了摇头,笑道:“他现在成了幽灵,喜欢到处飘来飘去,我也不是能一直看到他。”
“骗子。”我对顾怀的谎话嗤之以鼻。
邱一程的手指用力攥紧,从齿缝里很艰难地挤出几个字:“他是……因为我才变成这样的?那场车祸后,安非的身体里,就是你了,对不对?”
顾怀叹了口气:“安非是自愿的,他从来没有后悔过。一程,你不需要自责。”
“我对不起他。”邱一程低声重复。
顾怀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安非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你这样说,是存心让他难过。”
我使劲点头:“就是嘛。如果不是我,他也遇不到这样的危险。说起来,明明是我对不起他。”
“我——”
“唉,就别对不起来对不起去的了。说正经的,你还记得当年我让你答应我的事吗?”顾怀强硬地转移了话题,笑着打了个响指,“啪,封印解除。现在不作数了。”
邱一程诧异地抬起头,怔怔看着顾怀:“你——”他没有说下去,只神色复杂地摇了摇头:“下车吧,咱们边吃边聊。”
这一顿饭,吃了很久很久。顾怀从医院醒来开始讲起,将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说了个七七八八。我听他讲述,才惊觉时间已经过去近半年,从盛夏到了初冬。
“总之,我最近的情况就是这样。”顾怀说,“安非嘛,还是老样子,傻乎乎的,愁人。”
邱一程淡淡笑了一下。
“靠,你少诋毁我!”我怒。
“说你傻乎乎的,还不信。”顾怀大摇其头,“安非,机灵点,这里有两个大明星吃饭呢。去看看外面有没有狗仔,不然待会儿不好走。”
“你少使唤我!”我顶了他一句,就气呼呼飘出去了。
这家伙就是想把我支开,别以为我看不出来。我在外面绕了个圈,就又趴回到门边,悄悄钻进去一小半。这样,我看不到他们的人,却能清晰听到他们的声音。
“你这是什么意思?”邱一程的语气难得有些生气,“你想把它让出去?顾怀,这不像我认识的那个你。”
顾怀笑了一下,慢慢地说:“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奇怪,他虽然在笑,语气却很忧伤。我听得心里一疼,顾不上继续偷听,急急冲出去:“怎么了怎么了?有什么事,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啊!”
顾怀一怔,邱一程从他的神情中看出了什么,迟疑地望向顾怀视线的方向,试探着问:“安非,你回来了?”
“对啊,你到底遇到什么事了?”我追问顾怀。
“我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难题。”顾怀一指面前的笼屉,一本正经地说:“这个叉烧包真的非常好吃,我向一程极力推荐。结果这家伙说要控制体重,死活都不愿意尝一口。安非,你帮我想想,该怎么劝劝他?”
我去看邱一程。邱一程摇摇头,没有出声。他确实比过去瘦了些,不过体态依旧健美,并没有因为控制体重而变得不健康。
我又去看那个叉烧包。黄金叉烧包是这里的招牌菜,表皮金黄酥脆,内里鲜美多汁,我咽了咽口水,就说:“这有什么好劝的,邱一程不喜欢吃,你逼他做什么。”
“唉,这个叉烧包如此可爱诱人,一程却不想吃,真是太可怜了。”
“那你吃掉不就行了。”我说,“反正你喜欢吃,这个叉烧包看起来也很想被你吃掉的样子。”
顾怀沉默了一下,很不走心地为我鼓掌:“安非真是不得了,连叉烧包想什么都知道。”
“哼哼,我就是知道。”我说,“快点吃掉,少废话了。”
顾怀只好吃掉了那个叉烧包,并且告诉我味道很好。我被他馋得跳脚,他却哈哈大笑。
时间一晃而过。第一场冬雪纷纷扬扬撒下来的时候,《精灵甜品店》正式开机了。
第一天的开机宴上,顾怀喝了不少酒,可却完全像个没事人一样。中途他借口上厕所,偷偷溜出门,凉风一吹,打了个寒颤。
“好冷。”他嘟囔着抱起胳膊,仰头看天上的星星。
我也跟着伸长脖子,但这个姿势不太舒服,我就躺着飘在空中。
之前在沙漠,我也这样看过星星。不过那个时候,我心里复杂又忐忑,偷偷喜欢着顾怀,又担心这家伙看不上我。可现在,他就在我身边。
冬夜的星星很漂亮,好像伸出手就能碰到。于是我假装揪起一颗,“biu”地打给顾怀。
“幼稚。”顾怀摇头失笑,反手又给我“biu”了回来。
我说:“这颗星星送给你。”
顾怀却摇头:“我不要星星。”然后接着一笑:“我不要猩猩,我要狒狒。”
“靠!”我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好笑,“滚滚滚,你才是狒狒。不对,你是坏坏!”
“噫,好肉麻。”顾怀受不了地一哆嗦。
“哈哈,顾坏坏!”我得逞地大叫,然后马上发现,这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贱招,因为我自己也觉得非常肉麻,忍不住打哆嗦。
我们一时间都觉得很好笑,对视一眼。顾怀的眼睛亮晶晶的,他看着我,目光比星光更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