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要得回要不回是小事,主要是要找着人!”猴子道。
胡子急了,他不明白猴子的意思。找江义诚不就为了讨回师傅的二十万么?即使找着肇事司机,目的不也是为索要赔款么?便道:“都知道他没钱了,找着人又能怎样嘛?”
“钱钱钱钱!你办公室坐傻了咋的?就知道钱。”猴子猛地起身道,他的举动把身边的美凤吓了一跳,一听两人还在争吵,不由烦躁起来,道:“好了,你们是粮食吃多了,积了食咋的?一大早扯这些鬼篇,说点正经事不行么?”
猴子没理会他老婆,继续道:“要你等着我一起去,大家也有个商量余地,你偏逞能一人去,这下好了。”
胡子强忍怒火,道:“你能,你去嘛,你去把江义诚找出来嘛。”
“还找个叉叉啊,你这么一去,他不闻风躲起来了,他傻啊?”
莫小楠见美凤劝阻无效,也不作声。和这几人交往六七年,对外时,他们的意见行动会出奇得一致,讨论内部事情时,总是这样,三个角度,三种思路,三种方案,永远都是三条平行线,最终得由她选择一方,结束争执。
一旁的胡子忍耐不住了,几天来,自己在那小县城费时费力的查找江义诚,没功劳还有苦劳,没苦劳总还有疲劳嘛,不想被猴子骂骂咧咧抱怨了个够。这些年,按照世俗的看法,他作工会主席后留在了管理岗位,比仍是工人的猴子夫妇地位高了许多,可当年因文化低,技术不如人的自卑却一直留在心里,是以,他总觉得猴子夫妇从没把他真正当作师兄尊敬过,当下也站起身,俯视着矮大半个头的猴子道:“那你到底要怎样嘛?”
“我要怎样?我只知道该有人对这件事情负责!”猴子吼道:“肇事司机找不到,江义诚找不到,合着师傅就白给搞成废人回来?老子咽不下这口气。”
“好,你非要找个人负责,我告诉你找谁。”胡子咬着牙道:“师傅若没被江义诚把钱骗去,就不会去那鬼地方打工,不会出车祸,是吧?可要是师傅不出去,还留在七厂,哪有这些事情发生?”说着搡了猴子一把。“师傅什么会走,问你媳妇去。”
当年师傅买断工龄,相当突然,几天就办好了手续,收拾东西离去。胡子至今仍认为师傅离走定有内情。一个三十几岁的女人,在国企工作生活了十几年,思维和行事已然熟悉了这片土壤,不太可能贸然扔掉铁饭碗。而且师傅不会没想过,出去后若另觅工作,首先在年龄上就不占优势了,若出去作生意,彼时已不像八九十年代。这个中缘由,恐怕只有妖精清楚。
胡子的话让房间里的人一怔,眼睛齐齐地望向美凤,美凤没回过神来,道:“问我什么?”
“问你师傅为什么会走。”胡子道:“我现在都还记得,你和师傅有过一次激烈的争吵,没几天师傅就走了。”
美凤晃了晃头,下零点班没休息,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反映很迟钝,她没完全听清楚他们的谈话,随口道:“什么和师傅争吵?我以前经常和她吵,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不对,师傅在七厂那几年,从没高声和人说过话,就是那次为了我去揍人,动完手她也是心平气和和人讲道理,可与你的那次争吵,师傅可以说是暴跳如雷,连电脑都砸了”
“胡子,你TM的啰嗦半天,到底想说什么?”猴子不耐烦地打断。
“我是想说,我怀疑师傅的走,和你媳妇有关,至少,她是知情的。”胡子道:“记得当时,师傅说了这样一句话:‘我这生堂堂正正清清白白做人,却不料你这桩事情,害我扳不直腰板,绷不正脊梁。够了,该作的我都作了,凭什么我就不能过我自己的日子?’好像妖精回了句:‘你这样下去,永远都别想堂堂正正做人。’然后师傅就没做声了,开始砸东西”
美凤这下子瞌睡全醒了,她未料到当年自己和师傅的那次争执会被胡子偷听去,还好从他叙述看,只听见后半部分,思忖着该怎样回答。猴子听了也觉得不对劲了,美凤跟师时,他还未调班,有段时间师徒三人一起工作过,以前的美凤确实很讨人嫌,张狂说话也冲,每次美凤大放厥词,师傅至多笑笑起身走开,从未和她计较过。若按胡子说的,师傅暴跳如雷,那足见事态严重,便转过脸问美凤:“到底怎么回事?”
美凤转动着大脑,想着怎样把这话题给岔开,便道:“那次——我是和师傅有争执,她——确实也暴跳如雷。你们一直认为师傅好脾气,七厂认识她的人也这么认为。其实,那是个假象。她,脾气并不好,在七厂那几年压抑了,所以,所以那次才爆发得厉害”
“你别扯那些没用的,单只说你们为什么争吵嘛。”胡子道。
“对,还有师傅的走是不是和那次争吵有关?和你有关?”猴子也附和。
美凤感觉头都大了,干脆沉默不语。而坐了半天的莫小楠更觉无聊,她不清楚师傅在七厂那几年的状况,也不清楚这几人之间的恩怨,只觉得现在去翻那些陈年旧账实在没什么意义,阻止道:“我们能不能讨论下一个议题?以前的事情都随风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