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生活么？东北大爷么？张怡宁爬上球台，学着王楠的样子坐着。
其实好像也没那么难受。
坐姿不难受，张怡宁也不敢乱动，毕竟当年王楠曾经一脚踢塌过桌子，质量有点糟糕，万一自己一动，塌了可咋整。
支着脑袋看向球场，有种一览众山小的感觉，原来坐在这里是这样的，还不错嘛。
郭跃又被骂了，坐在球台上的张怡宁摇摇头。自从尝试过标准的东北坐姿，张怡宁有点喜欢这种感觉了。曾经王楠爱坐的球桌，独有的坐姿，如今又成了张怡宁的。
这次被骂的有点凶，张怡宁皱眉。看着低头捱训的郭跃，张怡宁可以感觉到她的不屑，不在意。
这样的郭跃让张怡宁想起了自己。
那是04年雅典奥运会自己拿了女单女双两枚奥运金牌后的状态。无论李隼怎么训斥自己，总是不在乎的，听不进去的，反正自己已经拿了金牌了，够了，还有什么好打的。现在想来真是可笑，那会的自己连大满贯都没拿过，怎么就飘到天上去了？
她还记得李隼在将近训练结束的时候又结结实实的骂了一顿，最后看着自己无动于衷的样子，极其失望的说了句：“张怡宁，你就这点出息。”
说来也怪，那会李隼什么话都说过 ，苦口婆心的，破口大骂的，自己都没反应，就是那一句，仿佛戳中了自己的任督二脉，慢慢的理智回来了。就在这时，她听见有人向自己走来，她认得这人的脚步声，是王楠。
那人在自己身后停住，叹息一声:“老张，永远不要成为第二个王楠。”这话是告诫也是叮嘱，更是关心。说罢便走开了。
就在快要听不见那人的脚步声时，张怡宁抬头冲着那人的背影喊了声：“楠姐。”此时的她，灵台一片清明。
听见自己在喊她，停了下来，离的不远，大概5米。张怡宁想，她可能这辈子都忘不了那时的王楠。她转过身，脸上是自己熟悉的笑脸，眉眼弯弯的看着自己，身上穿着鹅黄色的T恤，下面是白色的运动短裤，右手插在裤兜里，左手拿着球拍，手腕上还戴着白色的护腕，球拍在手里转了一圈，她歪着头，眼角眉梢都是温柔，笑着问自己：“老张，打球么？”
那时场馆只剩下她们两个，很安静，安静到张怡宁可以清楚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她回以同样的笑容，点点头：“好。”
那晚她们俩打到很晚，记不住打了多少局，只知道最后两个人精疲力尽的躺在地上，像极了九运会后被禁赛期间，她每晚陪自己练球的光景。自己靠在她身上，向她说着自己的小秘密，说着前些年自己对她又爱又恨的小心思，她轻揽着自己，说：“傻姑娘，这些我都知道啊。“
是了，她都知道，知道自己的小心思，知道自己的秘密，可是自己却不知道她的。她说她喜欢自己，喜欢了那么多年，她没有打算告诉自己，张怡宁有些生气，有些怨王楠，她喜欢自己，怎么不关自己的事呢？她不说，她怎么知道自己不会接受她？
可是，自己会接受么？
会么？喜欢王楠么？张怡宁问自己。
她对王楠的喜欢好像不是那种喜欢，喜欢一个人不应该看见他会心跳加速，小鹿乱撞么，不是会.......
想到这，张怡宁脸色有点发白，她好像忘了一个人，一个重要的人，一个原本自己应该时时念着的人。
三个月了，自己竟没有想起他，哪怕一秒，脑子里全是王楠。她颤巍巍的拿出手机，想要电话给他，可是下一秒又停住了。
她有些心虚，现在打给他算个什么事？为什么会这样？明明是自己的男朋友，明明自己是喜欢他的。
张怡宁无法确认她对王楠的喜欢，但是她能确认她对徐威的感情。是喜欢，是女人对男人的喜欢。可是为什么在这三个月来完全忘记他了，是因为王楠的那番告白让她受到了太大的冲击了？又或者只是因为喜欢的不够？否则怎么会轻易因为别人的一番告白而忘记了自己的男朋友呢。张怡宁觉得自己有点浑蛋，这样算不算是那种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一脚踏两船的负心汉，渣女？
完了，完了，张怡宁，你完了，你没救了，你简直就是一人渣啊。张怡宁将脸埋入自己的手心中，进行着自我批评，有点难受，有点想哭。
发现张怡宁不对劲的是丁宁，她走过去，俯身低声问道：“宁姐，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张怡宁抬头，一脸呆滞的摇摇头：“我没事，我先回去了。你们不用管我，我一个人静一静。”说着机械般的下了球台，往场馆外走。
众人都围了过来，看着张怡宁离去的背影，最先开口的是郭焱：“哎，你们不觉得咱们的宁姐自从归队后有点魂不守舍的么？成天坐在这球台上发呆，练球也是恹恹的。”
“早发现了。”回话的是小枣，“我觉得可能是因为楠姐走了，宁姐有点不习惯吧，毕竟她俩关系那么好，别说宁姐了，练球的时候我都觉得有点不适应。”
众人点点头，表示同意。
“啧啧....老张这失魂落魄的样子啊，跟一患了相思病的闺中大小姐样。”郭焱忍不住调侃道。
听到话，郭跃笑了，刚刚被训的- yin -霾一扫而空。楠姐，也许情况比你想的还要好。
第3章 03
张怡宁睡不着，她怎么可能睡的着呢？满脑子都是徐威和王楠，那两张脸来回更替，张怡宁觉得自己要疯了，她明明不确定自己对王楠的感情，可是又觉得自己背叛了徐威，那个自己名正言顺的男朋友。
她烦，十分烦，她快要搞不清楚自己的心到底向着谁。
跑步，是张怡宁解决烦恼的常用途径。不知跑了多少圈，身体已经精疲力尽，她走到面前的石椅休息，大口大口的喘气，大脑得到了片刻的安宁。此时已是深夜，- cao -场空无一人，她的心渐渐平静下来。无意间，瞄见石椅旁的路灯与地面交接处，有许许多多的划痕，大小不一，杂乱无章。这算不算破坏公物？下次要是让自己抓住这人，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一番。
这会终于安静了，至少自己还能开玩笑。她抬头，月光正好，空无一人的- cao -场，只有自己的呼吸声与心跳声。她闭眼，右手抚上自己的左心房，感受着心跳，扑通扑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