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上前,立在乔瑾之的身旁,也不看她,直接开口说:“今日天气好,玙儿在殿中闲座,突然看见一只蝴蝶飞进寝殿。我想起母妃在生之时爱在御花园里看蝴蝶,心里难受的很,就想来看看皇姑母,与皇姑母叙叙家常。”
要不怎么说安宁太聪明,违逆皇后是多大的事她清楚的很。当着众宫人的面拂皇后的威严又有多严重她更清楚的很。以乔瑾之的身份,当面做这些事罪可当诛。以自己的身份做这些事就是恃宠无度,惹怒皇后大概都没什么好结果。
别人也许会以为安宁在没话找话,或是故意转移话题,拖延时间。可楚善依在听到对方的话后却沉默了,她怎么也想不到安宁一出口竟然是这样的一张感情牌,她很吃惊。她吃惊于安宁对乔瑾之竟然会这么上心,她更吃惊的是这孩子小小年纪心思却会这么深,观其态度很可能是对当年的事有所了解。要不安宁怎么会懂得用已逝的单若安来说事,她凭什么以为自己会买单若安的帐。
事实是,她确实买了这笔账。安宁提起这个名字不过也是在表明她自己的态度,楚善依因为她的坚决,竟然有种想要重新思索自己决定的想法一闪而过。
因为皇后娘娘的沉默,凌云殿中的气氛变得更冷了些。
“玙儿心思当真是深沉似海…”楚善依缓缓出口。
“皇姑母,深沉似海我不敢当。”安宁将对方在听到自己提起单若安时震惊的表现看在眼里,她就知道这个名字今日不能再提第二次,否则楚善依定会以为自己有威胁之意,而招来她的反感和忌惮。所以安宁此时刻意放轻了声音,示弱般很温柔的回道。
“可今日皇姑母还有政事要处理,无闲暇和玙儿叙家常,便回吧。”楚善依也许真的会重新做安排,也许不会。但她不管对方是什么心思,眼下都不想再纠缠。
安宁听到这句话后,也不言语也不动弹。她知道对方先前是打定了主意,她不敢再说什么暗语显得在逼迫对方,可又不甘心就这样离开。现在离开了,谁说得准那纸赐婚诏书什么时候下?诏书真的下来了,自己还能怎么办?
按说她又有什么可忌讳的?惹了什么事大不了就是跑出宫去,外面天大地大难道还没有自己容身之所么。可是乔瑾之怎么办?
她低下头,看了看身边跪着的乔瑾之,心里的不忍和心疼终于都翻涌而出。
第15章 第十四节 提壶狂夫
“玙儿以为,像乔大人这样的人,应该有个知她,敬她,疼她,护她的人与之相配。谢大人,他不配。”安宁也缓缓开口。僵持下去不是办法了,她只好开诚布公,把话挑明了说,总好过无话可说。
“哦?那眼下那个知她,敬她,疼她,护她的人在何处?”楚善依要赶她走,她却偏不走,自己竟被这样的安宁气的有些好笑。
乔瑾之在听到安宁的话后突然抬起头,她看着对方淡淡的眉眼,心里五味杂陈。是酸涩多一些,还是欢喜多一些,那种复杂的感觉连自己都不敢往深处想。
“不管那个人现下在何处,他都绝不可能是谢大人。”安宁微微抬起下巴,直视着上方的楚善依,又说道:“古往今来,女子都是被约束的。婚配一事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或是像皇姑母这样地位尊贵的人指婚。有何人在意,又有何人理会她们是否快乐?不能与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就已经很悲哀了,更何况是一个连起码的尊重都不能给自己的人?不论是知心还是尊重,是疼爱还是呵护,谢大人!”安宁突然转脸看谢远,眼神都要冒出火来。高声问道:“你说说看,你哪一点做到了?”
谢远从安宁进来就在担心,心里的得意早就烟消云散,这时突然听到对方的质问,竟吓的不敢言语。
“谢远!你现在放弃你的痴心妄想,今后本宫与你自然没得说的。你若是再执迷不悟,今后你便与本宫走着瞧!”安宁的气势又上去了一层,不能逼楚善依,难道还不能逼谢远么?
两个主子在博弈,凌云殿里其他的人都一直无权插话。可到现在,安宁竟能当着楚善依的面这样对待谢远,大家心里都明镜一样。楚善依疼爱安宁,安宁护着乔瑾之,都没个度。
“够了。”楚善依语气轻的很,事情到这里,是真的被气的没话好说了。须臾之后她低沉出声道:“安宁公主殿前失仪,言行无状,罚禁足半月,去。”
楚善依说完停下了,大殿里又安静下来。
“皇姑母,玙儿说完最后几句话便走。”众人都以为此事该结了,谁也没想到这个公主殿下不按常理做事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世上的路有多少条,一个人有多大的用处从来都没个定数。这条路行不通,自然有别条路可行。这个人看似用处只那么大,也许还有更大的事在等她。”她缓了缓又说:“玙儿这就告退了,请求与乔大人同行,望皇姑母批准。”
被安宁这么一闹,楚善依很气也很倦,今天的事已然超出了她的意料,她挥了挥手说:“都下去。”
人都走了,秦旺上前轻轻的给主子揉着肩膀,而她闭起双眼心思流转。
安宁为何最后要加那几句话?因为大家都清楚,谢远是皇宫里的侍卫统领,掌握着皇宫里所有的兵卫,禁宫里太多的事用得上他。这样看起来他的用处确实比乔瑾之大,可谁又能知道乔瑾之没有别的用呢?安宁以情来说,说不动,便只好从利出发。本来楚善依就是从自己的利益考虑,也许这样的理由更能让她改变心意。
乔瑾之跟在安宁身后一路回到锦云宫,而她身后的冬华冬荣早就吓得魂不附体,没缓过神。进殿后安宁留下乔瑾之,其他的人都下去了。
刚入夏,窗外的阳光正好。
“还记得我与你说那提壶狂夫的故事,你当日问我,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是错,还是对,我今日便回答你。那就是,世事往往不能只凭着对与错来选择为或是不为。常人都道他疯狂荒唐,我却认为他勇敢无畏。不问对错,只因为自己想这么做便去做,那种强大的执念同力量就是我今日行为的凭借。” 安宁立在窗前,望着窗外平静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