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斯沉默不言。
“那天在摩天轮上你突然问我亲人的事,是不是也跟这张照片有关?”钦景将照片递给他,“真抱歉,我不认识她,不然就帮你一起找找了。”
说完,不待西斯有所反应,钦景便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顺手拿起睡袍朝浴室走去:“我去洗洗睡了。”
“钦景。”
“……”
钦景慢慢站住脚步,这还是西斯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他,乍一听,竟然有种莫名酥麻的感觉,这感觉来得突然,甚至让钦景想笑——事实上,他的确笑了一下,转过身来看着西斯。
“明天我要离开,晚上才能回来。”西斯说。
钦景点了点头:“路上注意安全,明晚我给你炖排骨吃。”
说完,他转身进了浴室。
浴室门轻轻关上的刹那,西斯蓦然攥紧了手中的照片,指节泛起一层青白。
此时的浴室内,钦景正坐在盈满热水的浴缸中,目光有些呆滞,丝毫没了方才的活泼与笑意,他觉得自己整个脑子都不够用了。
西斯为什么会有那样一张照片?
那样一张……他的照片。
第十二章
钦景站在病房门外,透过玻璃窗定定看着房内那个仿佛熟睡过去的人,几天不见,钦言身上又c-h-a了几根管子——这几根管子像是直直c-h-a到钦景心里,血淋淋的疼。
季林提着饭盒在钦景身后不远处站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上前叫了一声:“钦景先生。”
钦景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抽搐了一下,转头看向季林,季林一怔,连忙用另一只手掏出口袋里的卫生纸递给他,低声道:“您……您别这样。”
温凉的眼泪流到了下巴,钦景这才稍稍察觉,接过卫生纸仓促地擦了几下,扭过头去小声说:“见笑了。”
“……”季林欲说无言,提着饭盒的手不由得紧了几分,半晌才对钦景的背影轻声道,“小言现在已经完全无法进食了,只能依靠胃管和营养针撑着,再加上那些新开的零零散散的药……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多少钱?”钦景吸了吸鼻子,轻飘飘地问他,那声音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过来,又像是很小声的呢喃,让人根本捕捉不到其中的情感。
可季林能听出来,他还在哭。
“保守估计……三万。”季林犹豫着说道,“边城的医疗条件是无可挑剔的,给小言用的又都是那些精品药,再加上这些医疗——”
“里面有两万五。”钦景打断他,将那日西斯递到他面前的卡交给季林,声音很低,“剩下的钱,我尽量去挣……钱不用担心,一定、一定不能停了小言的药……”
说着,他抬起手捂住脸,靠在了墙上,肩头微微颤抖。
季林拿着卡,不敢置信地看着钦景,声音仿佛被传染了似的,也在微颤:“钦景先生……您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你别管。”钦景的声音很闷,带着浓浓的鼻音,“剩下的钱需要几天到账?”
“……三天。”季林艰涩地挤出两个字。
钦景低下头去,闭上眼揉了几下眉心,片刻后才在季林担忧的目光里抬起头,将手搭在了病房门把手上。
“我……可以先为您垫付上。”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极轻的声音。
钦景难得地扯出一抹极其难看的笑容,回道:“不必。”
他走进病房,像以往每次前来探望一样搬了张凳子坐在床边,照旧握着钦言温热的手,将脑袋抵在他手背上,刚一闭眼,心里就颤得难受。
钦景无数次梦见过躺在病床上的人是自己,每次都是笑醒的,可醒来后的枕头却打s-hi一片——都是假的,都是梦而已。
可如果真的能代替钦言躺在这里,他万死不辞。
季林默默坐在远处,打开饭盒小口喝着清粥,不知不觉就跟着红了眼眶。他不清楚这两兄弟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清楚钦言到底是因为什么才弄成了现在这幅样子,他唯一清楚的就是,钦言的哥哥,为了他能够牺牲一切。
从钦言躺在这里开始,钦景砸进去了不下五十万金币,五十万,这不是小数目,甚至连一个中上等水平的家庭都轻易拿不出五十万,可钦景却做到了。
季林不知道他付出了什么代价,只知道他的确拿出了医药费。
在静谧的地方,时间总是在毫无察觉间便流走过去,等季林回过神来,饭盒里的清粥已经见了底,钦景也整理好了自己的衣服,站起身朝他走来。
季林跟着站起身。
“小言……就继续麻烦你了。”
“应该的。”季林低声说,“钦景先生太客气了。”
钦景什么话都没说,只是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季林顾不得收拾一下自己吃剩的残羹冷炙,跟在钦景身后出去送他,临走到住院部门口时,他看见钦景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叼上点燃,深深吸了一口。
在缓缓吐出的烟雾中,季林看到他红了双眼。
“钦景先生——”
他想说些什么来安慰面前这个压力极大的青年,可青年只是轻轻一笑,挡住了他的话:“就送到这里吧,我去超市买点排骨。”
……
钦景去的是边城最大的一家超市,内里物品琳琅满目,齐全得很。此时正是午后,超市里没有多少人,他推着小推车畅通无阻地走过冷藏柜台,挑了块肋排让工作人员切好,又面无表情地挑了几瓶好酒放进推车里,最后去了配料区,在一众配料中挑挑拣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