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势必要在两个女孩的生命中扮演着最为重要的角色,毕竟第二天的情景根本是她们难以想象的。
从学校到家的路,杨如雪不知道走了多久,她只是觉得每一步都很沉重。散发着遗留烟草味道的唇不知道用力地吮吸了多久,每一口水都被她生生咽下去。杨如雪根本没有心情去回味夹杂在唇齿之间的初吻味道,她只是觉得害怕,非常的害怕,害怕到那一路的心跳从来就没有降低频率,害怕到几里路走了整整一个下午。
伴随着杨如雪脚步的夕阳终于把她送回了家。
“雪雪,怎么了?来吃饭啊。”
妈妈回到家之后看到女儿一头扎进了自己的小房间里,那声轻到微弱的关门声却也没有掩盖住无力的啜泣声。
妈妈放下手中的筷子不知所措地看了爸爸一眼,爸爸耸了耸肩,故作轻松地示意妈妈去查看。但是谁能知道爸爸仰头饮下的那杯酒中包含着多少难以琢磨的情感。
女儿究竟怎么了?
妈妈强忍着内心的激动,细心选择着每一声呼唤女儿名字的时刻。她生怕接下来的任何一声“雪雪”都会让女儿痛哭。倔强似的坚强从来都没有理由,女儿甚至会在自己的尾音中眼泪而起。
妈妈整个身体附到门上,耳朵像是兔子一样竖起来,只是尽力地去倾听房间里面女儿的声音。就好像心有灵犀一般,妈妈隔着厚重的松木门却能够听到女儿裹在被子之中的哭泣。那般的无力,却又那样的委屈。
究竟发生了什么?妈妈心里不断地想着。她试图通过女儿垂落在房间门口的书包和沾满泥泞的鞋子来判断,但是最后她还是败在了自己的胡思乱想之中。越是担心就越是胡思乱想。
妈妈的手指剐蹭在欧松木门上那颗疮疤上,多年以前建造木门的时候遗留的。每次女儿问这个深色“疮疤”究竟是什么。爸爸妈妈从来都会各执一词,虽然每个人的解释都没有正确或者错误可言。只是妈妈知道那颗曾经带着疮疤的小松树渐渐长成大树之后却从来没有摆脱过这种伤痕。
“雪雪,你再不回答,妈妈就进来了。”妈妈在门外静心听了很久,直到女儿的哭声已经被棉绒被所覆盖。
妈妈在开门的一刹那听到杨如雪吸溜鼻涕的声音。
“雪雪,怎么了?”
“没事。”
杨如雪慌乱地擦干了眼泪,只在脸上留下了眼泪蒸发之后的泪痕和一张故作欢快的笑脸。杨如雪朝着妈妈笑了笑,嘴角高昂的样子甚至让妈妈都觉得女儿刚才只不过是假哭。只是,直到妈妈看到杨如雪在自己伸手触摸她脸颊的瞬间,眼角的泪水又一次不止地流下来。
“怎么了?”
杨如雪一下子钻到了妈妈的怀里,在妈妈柔软的胸部哭泣着,似乎没有什么比这更能安慰自己。她可以听到妈妈的心跳,牵挂着自己的悸动。
“雪雪,怎么了?”妈妈颤抖着左手慢慢地从两个身体之间抽出来,抚摸着女儿粗糙的头发。妈妈此时心里已经攒不出任何话语来安慰或者询问,她只是知道在女儿最为脆弱的时候,自己能够在她身边。
“……”
杨如雪一句话也没有说,脸上的泪痕在妈妈的怀里一点点儿地蒸发却又一点点儿的充盈。就像是干涸的土地终于找到了洪涝的理由,她在自己经历风霜的小脸触碰到妈妈柔顺头发的一刹那就忍不住哭了起来。
“没事,没事。”
妈妈只能这样安慰杨如雪,虽然这种话语此刻显得那般无力,只能淹没在杨如雪的啜泣声中。妈妈的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杨如雪的抽泣,只能觉得两个人就像是一体一般。妈妈的心头肉,此刻揪住妈妈内心中最为脆弱的地方。
夕阳也不忍再去掺杂任何情感在这间屋子,所以淡淡褪去的釉色最终消失在了墙上的木格子窗。房间里没有开灯,就像是夜晚一般,只能在墙角看到遗留的两个人影。但是,杨如雪却没有感到孤独。
不过,杨如雪心里一直在排斥着一个想法,虽然她极力避免自己去想这件事,去想这个人。
这就是初吻吗?
在杨如雪的脑海中那个挥散不去的想法和那个难以逃避的身影都在无时无刻不折磨着她。她根本没有任何办法去让内心平静,就好像与喷发的火山受到春的触碰,却也难以直返。
万恶的吻啊!
如果可以鞭挞那个吻的话,请放过这两个稚嫩的女孩子吧。纯洁的祷告似乎在诠释着什么叫做罪恶。
链接这个吻两端的两个女孩确实都不好受。
徐佩乔在看到杨如雪疾奔而去的背影之后,自己只能呆呆地站在那里。等到手中掐着的烟头一点点儿地被灰烬所吞噬,最终完全消失在风中。她依旧不能释怀。
徐佩乔整个下午都没有去上课,也可以说,她在杨如雪跑走之后就一直紧紧地跟着杨如雪的脚步。
跟着她走在尘土飞扬的羊肠小路上,只是为了让那些无奈的黄土做一番掩饰。
跟着她走在密林旁边,却不忍心去瞥见曾经一起度过的那个夜晚。
跟着她走在余晖洒落的村落,去诉说那些曾经被迫逃离却又因为一个人而折返的记忆。
徐佩乔只是这样,安静地,不知所措地跟在杨如雪的身后,走着。始终保持着一个安全距离,最为安全的距离就是在杨如雪的余光中都不能看到徐佩乔的身影。也许,在那本该甜蜜的吻的背后,就是这样折磨人的一种冲动余孽。
而事实是,如果吻有一个距离的话,那么徐佩乔和杨如雪这一次根本而算不得是吻。
徐佩乔在杨如雪家门口一直徘徊着,她想要对杨如雪说些什么。但是她却不能迈出一步,推开门。也许,冲动会有多么强烈,在冲动熄灭之后就会有多么的怂。
徐佩乔强忍着,她也不敢去吸一两口香烟去缓和这种气氛。只是她不知道,从那以后她就再也不吸烟了。
门口的一排合欢树没有了心情去看这个犹豫不决的女孩子,闭上了叶子。
究竟该怎么缓和这种气氛呢?
徐佩乔等到在杨如雪的家门口等到了路灯点开,等到了路灯关闭。等到了星光微撒,却也等到了晨光熹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