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路德忽然宣布:“我跟你说我要为乳腺癌募捐了吧”?高悦差点以为路德开玩笑:“什么?你得了什么癌”?路德解释:“胡说什么?过一阵这里要举行国际马拉松大赛,主题就是促进乳腺癌的治疗研究”。高悦糊涂了:“国际马拉松大赛,跟你有什么关系”?路德说:“我打算参加呀,你参加吗”?
高悦知道路德平时锻炼得不错,但是跟他心目的国际大赛还差得远,惊呼:“你去参加?人家要吗”?路德道:“过一个很简单的资格测试就可以跑”。高悦有点跃跃欲试,但是想想又害怕起来,说:“我从来没跑过超过五千米的,马拉松肯定不行,别跑不下来,半路丢人现眼”。又问:“乳腺癌是怎么回事”?路德回答:“我去跑马拉松,帮助组织者慈善募捐。明天我会去实验室问人要捐款,今天先找你”。他接着得意地说:“为乳腺癌跑步是多么崇高神圣的事业,你不跑步,总得出点钱吧”?
高悦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一想:我家路德来化缘,那是多大面子啊。当场拉开抽屉,取出个人支票本,本来想写一百块,手一抖,给他开了两百。
路德接到这笔巨款差点吧眼珠子吓掉出来。这种募捐大家一般给个十块、二十就顶天了。而且都是给现金,没人开支票。他知道高悦不懂规矩,好笑又吃惊地说:“悦,不要这么多的,一般十块钱就够了”。高悦明白自己出了洋相,心想:谁说美国人力值钱来着,路德堂堂博士一只,跑得要死要活一个马拉松居然才十块钱?他嘴上不认错的老毛病又犯了:“亲爱的,我当然知道。但是你不同,你跑,我穷死也要给两百”。
高悦漂亮话说出去,毕竟是穷人家的孩子,勤俭惯的,算算扔出去一千多人民币,正琢磨怎么想个法子把支票要回来,路德也心疼他的两百块,支支吾吾地开口:“你把两百块捐给我也不必捐给乳腺癌” 。合着刚才愿意为伟大的乳腺癌事业献身的圣人觉悟不敌两百块。高悦绝倒。
马拉松那天高悦当贤外助。起跑线上人山人海,高悦跟着路德挤来挤去,兴高彩烈,跟过节一样。路德挺得意。他以前大学的时候参加过类似的大赛,都是自助,什么时候有过全程保姆?衣服脱了有人拿,喝水有人递。高悦嘱咐:“中途想退下来就给我打个电话,我绝对支持你的任何选择”。路德笑着说:“等我吧”。
一声号令,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出发。高悦目送人群远去,都露胳膊露腿,根本找不到路德。他老早开着车到指定的停车场,然后坐地铁去终点。然后是漫长、漫长的等待、再等待。大赛冠军不出意料是个肯尼亚牲口,各国的职业选手也陆续到达,然后是女子冠军、各地来的业余高手。跑之前路德自吹自擂,高悦对他期望颇高,一直在终点附近转悠不敢走远,怕错过。一起等人的有跑步者的男女朋友们,高悦聊天、分享等人心得。眼巴巴地看着这些人接到人,走了,高悦望眼欲穿、头发长草,路德终于姗姗来迟,一副残兵败将、丢盔弃甲的狼狈样,好在精神还不错,看到高悦还能开个玩笑:“你居然比我还快”。
高悦心里撇嘴:比你慢得真不多。嘴上鼓励:“累了吧,刚才我看了资料,跑完以后要喝健康饮料,我给你拿了好多”。路德最后一段半跑半走,其实已经放松了,但是没有力气。高悦半扶半架,让他走了一段,然后赶快伺候穿衣服。路德的大爷脾气还起来了,连抬个手都要高悦管。
地铁里路德裹着防止体热散失的铝箔,靠在高悦身上,问话也不理,说笑话也不理,象狗一样苦着脸。高悦知道他身体反应太大,估计肺也难受。下了地铁高悦开车回家,这家伙活过来,开始神气地吹牛,什么本来他保持在第一集团,如果不是后来落后,说不定早到了。高悦损他:“其实你如果一直不落后于任何人,不就冠军了吗?奖金好多钱呢”。路德委屈地坦白:“我就是太想跑个好成绩给你看,开始一段跑太快了,后来才没的体力”。
进了家门,路德劳苦功高地往椅子上一坐,高悦跑前跑后,帮他把脏衣服、裤子、袜子扒下来,又帮他去放洗澡水。路德神气地说:累死了,按摩按摩。高悦从腿开始,按摩几下到了某个器官。路德跑完马拉松,身体非常疲劳,高悦熟练的手法下,柔软无比。高悦正把玩着,路德得寸进尺,说:“要kiss”。
一般来说高悦很喜欢路德的身体,但是那天他的汗味太冲。高悦凑近,颇为犹豫。路德嚷嚷起来:“看在我为乳腺癌贡献的份上”。高悦仔细权衡了一下,抬头看着他,很诚恳地说:“为了乳腺癌也不行”。路德长长地噢了一声,作出心灵受伤的样子,高悦笑着把他扔进浴缸。
112、酒吧惊魂
一天晚上,高悦提议一起去G吧玩。那天酒吧里颇有一些单身骚男,忠实于荷尔蒙的命令发情。高悦和路德各被骚扰一两次。一会来了俩大叔,挤眉弄眼。嘈杂的环境下高悦的英文听力不够用,看着路德叽哩咕噜地把大叔打发走,想:语言真的是个问题!他和路德跑到角落里聊了会天,早早离开。
去停车场的路上,一个黑人大叔靠在路边,高悦路过的时候,忽然冲两人扬起手中的酒瓶,中气十足地醉醺醺嚷了一句什么。语速很快,高悦没听清。城市里散落的无家可归的黑人很多,经常守在饭馆、商店外面要饭。高悦随口拒绝:“也许下次会给点”。这是拒绝施舍的套话,黑大叔听了却大怒,追过来骂:“烂货”。
高悦一时手足无措。路德立刻走上一步,把高悦拽到身后挡着,用手虚推,保持最基本的距离,嘴里喊:“嗨,抱歉,他不是这个意思”。 拉着高悦落荒而逃。黑大叔骂骂咧咧,没有追过来。
高悦看黑大叔不追了,惊魂略定,对路德说:“谢谢”。他真正的朋友不多,自问在这个世界上能够做到以身护己的没几个人。这声“谢谢”是肺腑之言。
路德回头跟他说:“那个人只不过是问我们晚上好,不是要钱”。高悦嗯了一声。美国人对陌生人打招呼很多,问题是要饭也不少,黑人口音又重、口齿含糊,高悦听不懂也没办法。
回家的路上,高悦边开车边抱怨:“这个黑人可真小人”。路德没说话。高悦又讲:“我不过说错了一句话,他就要打架,简直是野蛮人”。路德忍不住了:“悦,你不要审判别人,给别人整个人定性”。这是一句劝架常用的格言,高悦看电视听过,没再说话,算是默认。路德倒起劲了:“其实那个黑人说的话挺有道理的,你大概光埋头跑路了,没听见,他说世界上太多的歧视是愚昧造成的”。高悦自己是Gay,在美国又是少数民族,对歧视自然深恶痛绝。他不经意地歧视了一下黑人,颇为不好意思,但是嘴上不服软:“他别那么嚷嘛”。路德笑起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