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鸡”的第二意思和中文一致。这么看,“搞同性恋的东亚鸡”确实是个有意思的词。高悦陪着笑了两声,点了这个菜。两人相交既深,去中餐馆就按中国的习惯同槽共食。菜的味道不算好,国内大食堂的水平。高悦不愿意煞风景,忍着不说。出来后他看路德兴致很高,问:“你觉得什么最好吃”?路德想了想:“最后他们给的幸运饼干很不错”。高悦且气且笑:可惜了自己辛苦考虑路德口味、推荐菜的苦心。中餐馆一般在客人吃完后跟着账单送一个甜饼干,里面夹着一张小纸条,上面印一句吉利话,无非客官印堂发亮这一级别的套话。
下次再去中餐馆,路德还没点菜,就大咧咧地说:“能不能先给我幸运饼干”。高悦心想:傻老外没见过世面,真丢人啊。侍者大概来美不久,对这一反常要求一时没听明白。高悦翻译地时候加一句:“多给他一个”。侍者贪图小费,一下拿来四个,路德全部抢过来,挨个看字条,看一个吃一个,一个都没给高悦留。高悦哼哼冷笑。下次在中国城超市购物,他在角落里翻出一大袋子类似的饼干,一共才十块钱,笑道:“这些全归你,以后别到店里丢人现眼,要抢也抢点好东西”。
121、鲨鱼
快到周末,路德说:“这个周末我们钓鲨鱼去”。高悦兴趣起来:“怎么钓”?路德简洁地解释:“我们两人租一艘游艇,出海”。高悦张口结舌:“我们俩?游艇?那得多少钱呐”?路德说:“租一天几百块钱吧”。高悦简直不可思议:“这么便宜?我以为要上千上万”。路德知道高悦有时对美国的物价感觉不对,耸肩:“你可真有钱”。
他们晚上一般都要发泄一次,但是那个周五晚上,高悦主动忍着,路德摸过来也打开手,嘻嘻笑道:“明天要出海呢”。
凌晨出发,到了码头天还全黑。码头上颇有几个跟他们一样起早的。俩人在码头小店租鱼杆、买鱼饵、租烧烤台。一片忙乱。租船挺便宜,但是全套东西或租或买,加上各种保险,花销翻倍不止。
高悦站在船上。他是穷孩子出身,没见过世面,好奇地看路德操纵,很容易,跟打游戏一样,一个机动舵控制方向、一个发动机控制速度。船慢慢出港。天黑着。稀疏的星星高远地点缀在黑布一样的天上。东方微微发白。
路德虽然比高跃好点,也是新手,第一次当“船长”。他手上很谨慎,慢慢把速度提起来。发动机轰鸣,两人说话不容易听见。高悦大喊:“我来开好吗”?路德听了两遍才明白,大喊:“呆会”。
高悦觉得驾驶仓没什么可看,跑出去上了甲板。游艇大约五六米长。前部是驾驶仓,里面是控制台、两把椅子。后部露天。海风带着咸味从前方吹来,船后机器突突大响,浪声震耳。驾驶仓昏暗的灯光在黑沉沉的海上显得非常弱小。他极目四望,什么都看不见。不知道前方是什么、后面是什么。他忽然想起好莱坞的鬼怪电影:在这样的黑暗里,忽然扑出未知的怪物……他有点胆怯,回头看路德。驾驶仓里他宽厚的背景不很清晰,低头在操作台上忙碌着什么。高悦的心安定一些,暗笑自己幼稚。
东方越来越白。麻麻亮中景物开始显现。大西洋的最西,无边无际的波涛永不停止地涌动。天空澄净,几道稀疏的白云从极高的虚空抹过。路德停止了发动机,四周除了风声和浪打船体的声音,一片单调的安静。他们目不转睛地看着东方。忽然,毫无征兆,一点红色跳出了海平面,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而坚定不可抗拒地上升。
这是高悦第一次亲眼看到海上日出。如此的壮观!在这样雄伟的大自然面前,个人是多么渺小。人生的所谓悲欢离合,显得如此琐碎。无边无际的大海,碧波万顷,在初升的太阳下布满人间。日出东方,普照万物!
路德回头向西看去,对高悦说:“看”。高悦回过头,目瞪口呆。
后面是海岸。随着夜幕被阳光驱走,临海的市中心在两人面前显出身影。高楼林立。玻璃大厦向海一面反射着太阳的金光,象一个巨大的、金光闪闪的怪物,安静地沉睡在两人面前。这是一个玻璃的城市,这是一个透明的城市、光明的城市。这个城市每天上演着无数生生死死、惊心动魄、又不为人知的故事。而现在这个城市最壮观的一面,安详地呈现在两人面前。任两人观看,毫不吝啬。高悦仿佛是探险者,忽然发现了火星上雄伟的聚落,看到了从来不为人知的世界。
高悦回过身,面向东方。太阳已经全升起来,变得刺眼,不能直视。好象一个暴君,小时候是个可爱的孩子,但是随着成长很快霸气冲天,残暴地凌驾于万物之上。
两人忙碌着架吊杆、放鱼饵。高悦小心地开动发动机,向着喷薄高升的太阳冲去。在这个自由的、无人的世界里,他们仿佛在异星球,大海茫茫,是星球上唯一的智慧生物。可以在海面上横冲直撞、随便拐弯、肆意在海面划出弧线的白浪轨迹。
不知开了多远,在远离文明社会的地方,船停下来。两人脱了衣服,互相全身抹防晒油。器官硬梆梆的。高悦说:“你也想干我想干的事情吗”?
甲板很硬,但是他们不在乎,放肆地在天地间完成原始的生理功能、骄傲地对大自然展示身体。在甲板上、在驾驶仓里、跳进海里。
海水冰冷而温暖,海浪不可抗拒地上下起伏。两人抓着梯子抱在一起,傻子一样笑。他们大叫,叫声在大自然里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在海水深处,无数鱼类和软体生物正在平常地生活、兴奋地猎杀、痛苦地被猎杀,他们两人的小小激动、兴奋,无人关注。
路德先顺着梯子爬上去,然后立刻转身堵着船舷的缺口,对高悦撒尿。高悦不敢离开梯子太远,大叫着转来转去躲不开。好容易路德撒完,高悦在海里洗头洗身子,顺便自己也撒了一泡。他爬上船,兴师问罪:“你又尿我”。路德嘻嘻笑:“在你身上打个标记”。高悦在路德肩膀狠咬一口,没有咬破,痕迹很深,说:“这块肉真好看,我把它吃下去”,又说:“我可舍不得”。
中午的时候太阳开始厉害起来。两人老老实实穿上长袖衣服,在甲板上呆着。高悦真的钓来上两条挺大的鱼,很高兴。路德有把锋利的军刀。高悦这个伙头军笨手笨脚地刨腹、括鳞,烧烤。
下午太阳继续晒。两人交合两次,游泳数回,都蔫了。更糟糕的是水没带够,干渴难忍。海上开始起风,只好提早回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