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那即将脱口而出的名字,便换成了另一个称呼。
“蛇妖。”
对方走进了祠堂,那扇大门一点一点地关上了,但那人没有任何反应。
“嗯。”
依旧是炎红所熟悉的,那用来唱歌很好听的声音。只是第一季的主题曲或许并不是那么能称得上专业,但无可厚非,慕宇的唱功随着电视剧的剧情发展,正突飞猛进着。
蛇妖低头看了看自己双手,然后柔和地跟炎红说道:“这个样子,我维持不了太久。所以只能趁着还有一点时间,炎红,来吧。”她张开手臂,一步一步地朝着炎红走来。
而炎红也没有躲开,任由蛇妖将自己抱在怀里,身高,力度,甚至气息都跟慕宇拥抱她时一模一样。
但蛇妖并不是慕宇,正如同那黑影不是蛇婆一样。炎红心里没有任何的起伏和疑惑,伸出手像往日那般回抱了面前的人。
——多温暖啊。
她听见蛇妖轻声感叹。
的确很温暖,并不是指身体紧贴时所传递的温度,而是,在这么伸手紧抱着对方时,心里那份热度,比很多时候都要更加清晰。
“那是当然的了。”炎红回答。
蛇妖说:“翦家的符咒并不是驱魔人里最强的,但是,将我困在这里也已经足够了。前提是,我还是一副没有内丹的空壳。”
“所以你想要将内丹从我这儿拿走吗?”炎红笑着问。
“不,内丹本来就该由你拿着。”蛇妖摇摇头。“我要拿走的,是你跟内丹。”
炎红无辜地歪着脑袋,听见蛇妖体内开始窸窸窣窣躁动起来。“你要杀了我?”
“我怎么舍得?”对方笑道,但这份笑意,却是比刀锋更加冷漠尖锐。“只是这祠堂的大门一关上,除了杀了你,我好像就没有别的能够离开的方法。”
她这么说着,炎红便感觉自己的腰被托了起来,随后,砰地一声被撞到祠堂墙壁上,冲击里太大让五脏六腑都搅成一团,偏偏蛇妖又将她抱得那么紧,搅成一团后没有空余的地方再松懈,炎红咬紧牙关才没有将胃里的东西吐出来。
耳边的窸窸窣窣声音越发清晰,她转头看见那张清冷漂亮的侧脸,开始浮现出不太明显的鳞片。炎红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似是脱落的灰烬般,开始一点一点化作烟尘,挥动一下,便消散一些。
“我不会让你离开的。”炎红说。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抱着你吗?”
“知道啊,因为在你抱着我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在杀死我了。”
只是即便如此,炎红还是没有推开蛇妖,反而在她不断地将自己撞在墙上时紧紧搂住对方的肩膀,耳边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蛇在草丛里穿行般,整齐且毫无停息的意思。
她看着自己的手因为烟尘的消散而开始脱落出透明的鳞片,而同样,蛇妖的身体也开始褪下了鳞片,随着两人在祠堂里来回冲撞的动作,空中仿佛飞舞出无数萤火,闪烁几下便熄灭在这片昏暗里。
虽然用暧昧的姿势抱着炎红,但蛇妖冲撞起来却一点都不留情,最后狠狠地将她摔到地板上,炎红有那么几秒听着后脑砰地一声,然后眼前的景物都停止了运动,再回过神时,自己又已经被甩到墙上。
蛇妖终究不是人,即便这般翻滚也没有半分喘息。但炎红也终究不是什么神,来去这么折腾,便觉得喉咙一热,有什么东西就被撞了出来。
她皱起眉,咬牙不张嘴,将那东西吞了回去。随后在蛇妖再次将自己提起来的时候猛地一用力,翻身将蛇妖压在地板上。
面前那张漂亮的脸似乎有点吃惊,但随即又冷漠下来。
蛇妖以为炎红要学自己一样,鲁莽地推着她撞击地板和墙壁。但炎红却出乎意料地掌心里拍出了一张白色的符咒,顿时在昏暗里闪过一道惨白的火苗。
蛇妖那双黄金色的眼眸因为震惊而瞪着那道火苗。炎红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露出这么震惊的表情,但即便是面前的人面无表情,她也知道这道符咒跟之前翦项离给自己的那些黄色符咒绝对不一样。
“你这是找死吗?”蛇妖一皱眉,翻身将炎红推到墙壁上,那张不知道该说是属于慕宇,还是她生来特有的漂亮脸蛋涣散成一片漆黑的雾气,雾气里两只金色的眼瞳闪着愤怒的光。
炎红终于裂开嘴笑了,然后紧紧搂住她的肩膀,四周的符咒啪地一声,爆炸开来,将整个祠堂都包裹在一片橙红色的,像是深秋枫落,又像是晚霞万里的火海里。
蛇妖怒吼着要挣脱,但一向无所不往的,驱魔人,妖怪们都退让三分的这个强大生命,在炎红的臂弯里竟然挣扎不开,越是挣扎,炎红就越会收紧手臂,像是那条牵制璃龙的锁链般,如今她便成了牵制蛇妖的牢笼。
“炎红!如果我没法离开,你也走不出这片火海。”蛇妖的声音开始变得粗犷,然后又变得尖锐,并不是人应有的音色。
“我不会走。”炎红说道。火焰蚕食着仅剩的冬季的空气,从她的衣摆一直往上蔓延。但是她仿佛毫无感觉。“我们本来就该在一起。”
蛇妖挣扎着,最后变成了一个熊熊燃烧的,红色的火团儿。烈火侵蚀了炎红的衣服,便露出了她脊背上那道骇人的伤疤。
炎红说,我就是你。
她说这话的时候,不知道因为火光还是别的什么因素,眼眸也如同蛇妖般,黄灿灿的没有半点杂质。
祠堂的火光在晨曦里一直往上窜,窜得很高,比屋顶,树木都要高。翦项离站在寂静之丘的入口,看着那火光浓烟,摇晃着像是一条挣扎在井里的蛇。
炎红之前跟他说,希望自己死的时候能够在一片符合这个名字的景色里,比如说枫林,或者是晚霞中。
“其实我觉得火海也挺符合的。”翦项离自言自语道。像是从何处来就该往何处去,当初听到炎红这个名字时,他脑中所浮现的,便是这样一片能够焚天的,不知停息又等待停息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