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后来想到去打电话问陆夫子,但想起在之前出院后就一直没见过对方,似乎是回老家养伤了,这个时候打扰也有点不太好。
况且那些猫可不像慕宇这样想那么多,追着炎红就不会放开。
她跟着那点金色一路在树林里奔跑,也分不清方向,不知跑了多远,忽然发现一只帆布鞋被扔在落叶里。慕宇认得是炎红的鞋。
一言不合就脱鞋。她顺手捡起,心里嘀咕一声继续往前追,渐渐四周的雾气更浓了,那条废弃的乡村小道像是一条被刻意拉长的封条,明晃晃地直接伸到浓雾的深处。
慕宇似乎隐隐感觉里头有什么,但又不太确定。跑了一段路后终于看见了炎红,被猫包围在一块大岩石上,蹲在那儿威胁地看着四周密密麻麻的猫。
而那些猫明亮的眼眸则如一盏盏灯笼,安静地注视着她,炎红似乎被这样的注视看得烦躁,满脸愤怒。
慕宇不敢靠太近,躲在不远处看着情况。毕竟面前不管是炎红还是猫,都绝对不会友善。
炎红果然光着脚,而让人觉得吃惊的是,那孩子因为在落叶间奔跑而脏兮兮的脚丫子竟然如同被烫伤一般红彤彤的。
慕宇往不远处看去,在浓雾里模模糊糊看见了两间没有半点灯光和生气的民居。
顿时一阵哆嗦,她不知道原因,只觉得那两间民居给自己的感觉在另一种意义上格外地诡异。
甚至当下慕宇就觉得,如果炎红逃进那里,自己就一定不会再追过去了。
该怎么办?
她飞快地思考着,那些猫似乎在等待着什么,而炎红看上去越发急躁。慕宇伸手摸了摸口袋,摸到了两台手机和那块紫色的玉。
慕宇仔细看了看那块玉,这次在那团鹅黄色里,隐隐约约见到了几个像是字一样的东西,眨眼间就看不到了。
她叹了口气,将紫玉一点点拽在手里。
炎红的手机还能运作,慕宇先是在自己手机上点了几下,然后又在炎红手机上找到自己号码,按下拨通键。
同时,她将自己手机往远处一扔。
一阵枪响便在这寂静的浓雾里炸开。
猫和炎红都顿时一惊,朝声音响起的地方望去,绷紧了神经。而慕宇趁机一个箭步冲了出去,翻身跳上了那块岩石,在炎红刚反应过来时便将手里的紫玉一下子拍到她胸口。
她只是赌一把。
之前隐隐约约见到的那些字慕宇认得,以前外婆会写在黄符上,送给别人。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会起到消灾祛病的作用。
但过去了太久,慕宇也有些忘了。事到如今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凡事拼一拼,拼出新天地。
她的运气很好,这次也不例外。
一阵小孩子的哭喊声在脑海里响起,随后炎红浑身一抽,软绵绵地就倒了下去。慕宇一把将她捞在怀里,转头一看,围绕在四周的猫纷纷竖起了毛发,龇牙咧嘴地嘶鸣着。
双双瞳孔如灯笼一般明晃晃地让慕宇也开始心烦。
她皱起眉,冷冷地眯起眼。
“滚。”
她的声音低沉到跟脑海里响起的种种低语嘶鸣没有半分区别,甚至连慕宇自己都吓了一跳。
那些猫愣了愣,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真的就一点点后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似乎认为慕宇会在下一秒变成怎样的怪物。
四周的浓雾里,电话自动挂断后,那阵枪响也停了下来,瞬间再次陷入一片寂静。
慕宇忽然想起之前外婆告诉过自己——镇子外头浓雾弥漫时,不要说话。
因为。
“……会引来山中的魑魅魍魉。”
没有想起时还好,现在一想起,顿时觉得四周的雾气又冷了几度。慕宇连忙四顾,一片发白里连近处的树木影子都看不清晰。
那些猫慢慢后退着,随后忽然都看了看某一处,下一秒撒腿就往反方向四散而去。它们离开时没有一丝声音,连不远处落叶飘零的声音都听得清晰。
慕宇本来也想跟着那些猫离开,但刚刚动了一下,便听见自己运动鞋摩擦着岩石的声音明显得几乎吓人,而同时,雾气的温度又降下了几度。
明明不过是秋初,但气温却如同冬来。慕宇身上还湿着,在如此低温的环境里渐渐开始发颤。
她缓慢地呼吸着,眼前的灰白一点点散去,地上的落叶渐渐变得枯黄,而岩石上的青苔也看得清晰。
炎红身上的金色褪去,慕宇的世界渐渐开始清晰,而这种清晰却不是她如今所需要的,相反,在空气冷下来时,她知道有什么靠近了自己,能够看见对方的模样比找回视野应有的颜色来说更加重要一点。
但她却什么都看不到。
这个看不到任何东西的彩色世界越发让慕宇觉得不安。
而此时,她也越发变得需要炎红。偏偏那孩子如今却如同死去一般睡在慕宇怀里,不见半点转醒的迹象。
——没办法了,如今看不到的话,便不知道到底应该怎么做。
慕宇深吸一口气,屏住了呼吸。随后一咬牙,将炎红甩到背上跳下了岩石就往来时的方向飞奔。反正她的运气一向很好。
身后的空气仿佛流动起来,形成一阵阵的冷风。慕宇不敢回头也知道自己回头不会看见任何东西。
她渐渐想起为什么那个小镇会有那么多猫。因为猫能见到山里的魑魅魍魉,以前住在那儿的人都需要这样一双眼睛来判断凶吉,至于被猫看上的女孩子,实际上也不过是因为那个女孩子被山里的妖孽附身,猫会将她带走罢了。
不知道何时会被人四处传得面目全非,甚至还传成了这样一个旅游景点。却没有人知道,看似平和的小镇里头,藏着不少等待替死的冤魂。
如果不是炎红及时被慕宇所救,那些找到她的猫,就会以某种如今仍然不得而知的方式将她杀掉。
慕宇知道这个小镇很多秘密。
她如今渐渐想起了,虽然仍然模糊不清,但至少,慕宇认为自己至少正在记起某件至关重要的事。
——她出生在这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