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月余的功夫,江临渊基本上把朝堂里的文臣武将的名字认了一个遍,而杨沛迷蒙翻身间,也不是不知道江临渊晚上都干了什么,只是他懒得去管,不太相信这被他日夜玩弄的小东西能生出什么事端来。后来也是实在烦了,才立了个规矩,每晚睡觉之前,都要在江临渊的脖子上打个绳子,拴在床边的柱子上,以防他再去摆弄那些密信。
江临渊那时倒也不在乎了,反正那些东西他也看得差不多了,夜里便蜷起身子缩在榻的一角,眨着眼睛慢慢梳理着那些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和带了杨沛主观色彩的风评。
于是望着睡得像死猪一样的杨沛,江临渊得出了一个结论,要想杀掉杨沛,彻底推倒他的势力,只有一个人可以投靠,夏和瑜。所以如今,夏和瑜的府中,正是多了江临渊这么一个人。
此刻江临渊靠着门正把手上的布条系好,就听门外一小厮唤道:“江公子,少爷叫您过去一趟。”
江临渊轻笑,想着总算等来了这句话,将右臂上的袖子拉下来拽平,说道:“知道了,我马上就到。”
今日这一场大雨过后,地面上很s-hi,青石板的凹槽里积了浅浅的水洼,踩上去会溅起小小的水花。天边漫过的是一片片灿烂的火烧云,金灿微红的霞光洒在将军府暗红色的屋顶上,倒是添了几分辉煌气派。
江临渊走到会客堂前,依旧是那个姿势,左手的折扇仍是合着的,只是是握在他手中猫尾般无规律地轻摇着。
夏和瑜手里捧着一盏热茶,眯着眼睛打量着墙上的一幅字,见江临渊站在门外便放下了茶盏,对着他说道:“你进来。”
江临渊点头,跨过屋檐的时候正巧有一颗水珠落下,砸在了他的肩上,无声地洇s-hi了一小块儿布料。
夏和瑜坐在桌前,右手撑着脑袋打量着江临渊,左手的食指指肚轻轻敲着桌面,发出轻微的“当当”声,手边一盏热茶正冒着水汽,江临渊闻得出来,那是上好的午子仙毫,曾经杨沛也是极愿意喝这茶,甚至有段日子,江临渊的饭食里都是这茶的茶根,所以这茶的味道,江临渊熟得很。
“江公子。”夏和瑜开口,声音无波无澜,“是何来历?”
“在下不过是一落拓江湖客。”江临渊道,语气恭谨,带着几分谦逊。
“江湖客?只可惜夏府太小,称不上江湖,恐怕是容不下江公子。”夏和瑜又端起茶盏道。
“夏将军这是在下逐客令?”江临渊问道。
“明知故问。”夏和瑜的语气中添了几分的不耐烦。
“可是江某觉得,自己可以帮上夏将军。”江临渊诚恳道。
“哦?”夏和瑜觉得好笑,“你这文文弱弱的模样,能帮上我什么?”
江临渊勾上唇角,第一次抬眼直面夏和瑜,眼中的轻风微澜尽数洒向夏和瑜,倒弄得夏和瑜有些怔愣。
“江某只是知道,百年之木,不会被风暴所折,倒是会死在内里虫蚁的手下。如今朝堂之内人心涣散,可不就是棵被白蚁咬了的大树?”
夏和瑜愣了几个眨眼的功夫才明白就江临渊的意思,却又不屑地笑道:“这话不用你说,当今朝堂里,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可江某和他们不一样。”江临渊不紧不慢地接着说道,“他们想的是重振朝纲、除去虫蚁,而江某想的是……砍树。”
“放肆!”未等江临渊的话音落下,夏和瑜便冲他低吼道,将茶盏拍在了桌子上,叮咣作响,站起身子道:“你竟然有这种心思?”
“江某没什么心思。”江临渊后退一步又重新低下头,微笑道:“不过就是想着,夏将军可别再给我喂白菜了,江某都快吃成兔子了。”
这一句话,让夏和瑜紧锁的眉头展了开来,眯眼打量着江临渊,忽然道:“好,夏府估计还是供得起你这吃肉的。”
江临渊低着头,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多谢将军。”
待江临渊走后,夏和瑜就将门边儿的一个小厮唤了进来,对他说道:“你记得告诉厨下,以后多给那个江临渊弄些肉食,牛肉羊肉倒先不用,便宜的猪肉j-i肉就得。”
“是。”小厮应道。
“还有,派人给我密切地盯着点儿,看这江临渊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就及时向我禀报,知道了吗。”
“知道。”
“嗯。”夏和瑜点头,“再把张翎给我找来,我有事情问他。”
“是。”小厮答道,却没有动地方,等着夏和瑜再想起点儿什么事儿来,结果等到夏和瑜踹了他一脚,说着:“去啊,愣什么神儿?”
“啊?哦。”小厮这才迷迷糊糊地应了,转身欲走。
“再等会儿,茶凉了,替我换一盏来。”夏和瑜道。
小厮低着头一脸愁苦。
当晚,江临渊屋子里的桌上就被摆上了肉食,虽然只是很简单的,撒上了一些盐和香料的白切肉。江临渊挑眉,轻嘬了一口筷头。今儿晚上凉快得很。江临渊心里想着,今日这场雨下得好。
不出所料,夏和瑜果然藏这些逆反之心。
第3章 第三章 路遇白虎
翌日晨,张翎来到了夏将军府。
张翎是夏和瑜直属的一个部下,说是部下其实和夏和瑜相处得和朋友也无甚两样。张翎一介武夫出身,自幼便在军营中打滚儿,他的肤色有些暗,却是眉目清朗,一身的洒然英气。
夏和瑜很自然地招呼张翎坐下,吩咐下人去上茶,自己则开门见山地问道:“北疆的情况如何?”
“不过是些小冲突,那些外藩人也不敢动咱们,顶多是偶尔在疆线上冒险捞些利益而已。”张翎接过小厮递上来的茶,嘬了一口润了润喉咙后继续说道:“只是各守疆将领向我上报,说是军粮不够,申请朝廷调拨。”
夏和瑜点头,道:“这我倒是知道,皇上已经下了分粮的命令,刨去各路官员的克扣,应该也够他们用一阵子的了。你且叫他们再等些时日。”
“那就好。”张翎点头,然后放下茶盏瞄着夏和瑜,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有什么话你就说。”夏和瑜注意到了张翎的表情,无奈道。别看张翎此人长得很硬气,却有着优柔寡断不太干脆的一面。
“将军。”张翎搓了搓手掌道:“咱们手上的兵马可越来越少了,皇上这些日子派往边疆的援兵可都是从咱们这边儿派出去的,李素那小儿手里的可一点儿没动。”
“这我也知道。”夏和瑜笑,“谁让李素离他近呢,天天在他的耳旁吹风,怎么着也会有些效果。”
“可是……”
“好了,这事儿我自有决断。”夏和瑜摆了摆手打断了张翎的话,“不过我今儿找你来可不单是为了问问这些。”
夏和瑜虽这么说着,脑袋里却浮现出了江临渊话中的虫蚁,密密麻麻的有些恶心,伸出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把那些想法倒出去,继续说道:“前两日得了两匹好马,咱俩骑着去溜溜,我可好久没有出去打猎了,身上松得很。”
张翎一听去猎野,孩子似的立刻来了兴致,连忙起身跟着夏和瑜向外走去,院子里此时早有仆人牵马候着了。
两匹马当真是好马,一匹是四蹄踏雪,全身棕褐色,另一匹是周身黑色,只是额头上有一道形似闪电的白色花纹。两匹马的眼神都很沉静,马身上的肌肉强健,有着日行千里的美名。夏和瑜把那匹四蹄踏雪的马送给了张翎,张翎自是推脱一番,但也拗不过夏和瑜,最后还是很开心地收下了,和夏和瑜一起翻身跨到马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