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青看了他好久,终于叹了口气。
傅玉声知道他的气算是消了,就悄声的问他:“好阿生,我给你的信,你看到不曾?”
孟青这时却不好意思起来,他偏过头去咳嗽了两声,才低声的说:“看过了。”
傅玉声的手随意的搭在他的腿上,慢慢的抚摸着,也不做声,只是含笑看他。
孟青被他摸得有些恼羞成怒,抓住他的手,说:“你好好的养病!不许乱来!”
傅玉声微微的一笑,无辜的说道:“我也没做什么呀?”
孟青深深的看着他,突然凑过来,蜻蜓点水般的亲了他的嘴唇一下,然后不大自在的说道:“我每天都很想你。”
傅玉声不料他会有这样温柔的举动,这样诚实可爱的表白,心里仿佛蘸了蜜糖一样,忍不住的微笑。
孟青说完那番话之后,脸颊就不住的发红,又咳嗽了两声,才说:“我没有念过书,没有你那么会写信。你要是不嫌弃,我就再写给你。”
傅玉声见着他这样,心里欢喜极了,忍着笑意说道:“怎么会呢?我几页纸才换得你四行书,怎么舍得嫌弃呢?”
孟青解释道:“我写字不像你那样容易,提笔就来。”只是看他眉眼都是笑意,也忍不住高兴起来。
傅玉声的气色比起前一天总算是好些了,孟青陪伴着他说说话,看他说累了就安安静静的坐着,这样子也不知不觉间就到了晚上。用过了晚饭之后,傅玉华陪着傅景园过来瞧他,也同孟青客套了两句。
孟青见他们父兄都在,也不好留下,就索性告辞了。傅玉声心里实在不舍,却别无办法,只好眼睁睁的看他离开。
傅玉声心里明白,在旁人的眼中,孟青终究算是个外人,不能总是在这里陪着他。只是眼看着他离开,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傅景园看起来苍老了很多,大约是年纪大了,不太受得住这样的波折。
之前傅玉声因为舞女被关看守所的事他丝毫都不知道,还是这一次才听说。傅玉华被抓进警备司令部后,傅玉华原本还想瞒着他的,只是事情闹得太大,根本瞒不住,不得已只好避重就轻的同他说了。
傅景园对于孟青,大约还是有些不以为然。恐怕在他的心里,对这样出身的人总是看不上的。不过他还是吩咐傅玉声,说一定要重谢孟青,又说这样的人千万不能得罪。傅玉声看他神色郁郁,也不敢再说什么,连忙的答应了。
等他走后,傅玉华仍旧留下来陪他,大约是怕他发闷,一直等到他睡着,这才去陪护间休息。傅玉声偶尔提起登报离婚一事,傅玉华却只让他安心养病,这些事教他不要多想,他以为是大哥已经替他登报做了启事,所以不愿让他看见报纸,心里倒觉着很对不起家里人。
有时孟青白天过来看他,见着傅玉华在,也只是略坐一坐就走了。若是傅玉华不在,才在医院里陪着他,一直到晚上傅玉华过来时才走。这样过了几日,傅玉华突然问他,同这位孟老板,到底是怎样的交情?
第241章
傅玉声还不曾开口,傅玉华又道:“你不必瞒着我,我都知道了。”
傅玉华心口砰砰的直跳,他自认还是有些分寸的,却不知大哥到底知道了什么。
傅玉华见他沉吟不答,很是不满,说:“你呀,到底知不知道轻重?孟青这个人,也算是个好汉,性情也好,你同他交个朋友,也不算什么。怎么会同他……”傅玉华话说到这里,便顿住了,剩下的话实在说不出口。只是看他躺在那里,精神还有些怏怏的,到底无可奈何,叹道:“你这些风流事,我是管不着的,也实在不想管。我要问你,你同迟家有什么过节?”
傅玉声不料大哥竟然不是诳他,也倍觉尴尬,只是听他发问,十分的不解,问道:“哪个迟家?”
傅玉华有些恨铁不成钢,说:“就是上海实业银行的迟家,你不知道吗?”
傅玉声吃了一惊,不由得反问道:“你是说迟骊山吗?”
傅玉华也只是道听途说,所以问他道:“这倒要问你,你是哪里得罪了迟家?迟家同杜月笙是很有交情的,这一次是亏了孟青,下一次呢?”
“我同他不过是偶尔见过几面,这句话又从何说起?”傅玉声很是费解,再追问时,傅玉华也只是说:“听人露出来的口风,似乎就是迟家。”
傅玉声有些意外:“难道是因为杨秋心?我倒是听说他在追求秋心。可我同秋心之间哪里有些什么呢?不过是报纸上胡写的一些传闻罢了。他若是为了这个,气量未免太窄。”
傅玉华见问不出什么,也就作罢了。
傅玉声以为他说的是看守所的事,却不料转天何应敏过来看他,见他一无所知,才将这几日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原来傅玉声从看守所出来第二天,好几家报纸上就刊登了一则洋洋洒洒,气势如虹的启事,还是以他本人的口吻写就。只是这一则启事却并不是离婚,而是仿佛热恋中人的情书一样,诉说了他同陆少瑜的爱情。
开篇就写了他因陆少瑜遭受牢狱之灾的事,却又信誓旦旦的报纸上发誓,说不会因一些莫须有的罪名抛弃自己的爱人,写他此生的挚爱唯有这一人。
这篇文章写得十分的厉害,先写他们在南京时相恋的情形,又写陆家经历了这一番变故,陆小姐不得已与爱人分离,隐姓埋名,不知所踪,如今有家难归。写傅玉声对心上人的一片痴情,又写她流落在外的凄楚悲凉,写她何其无辜,写傅玉声如何为伊消得人憔悴,这样一篇情意绵绵的文章,还配着他们在南京新婚时的相片,很是惹人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