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还好吗?”三月此时在赫连雅的怀里,轻声地询问。
赫连雅岂能让女儿担忧,淡然一笑说:“十八年都这么过来了,母亲早就习惯了。”
三月却抬头看着母亲近在咫尺的脸,道:“如何习惯?难道母亲不恨他?”
赫连雅的眉轻皱了一下,无奈道:“恨,又如何。母亲选择回来,是想将一切都放下。你还进宫做什么?”
三月道:“母亲在宫中承受非人之痛,我来,是要解救母亲。”然后在赫连雅惊讶之际,跑到桌前将食盒的下一层打开,将里面放置的一个药瓶拿到赫连雅面前,“母亲可知这是什么?”
赫连雅摇头。
三月却道:“这瓶中只有一粒药丸,只要母亲将它吃了,明日这京中,就会多添一桩丧事。”
赫连雅的心突然一紧:“这是毒.药。”
三月道:“这是能令人假死的药。母亲服用此药后,会在半个时辰内陷入沉睡,心脉成假性静止状态,任凭御医医术化神也摸不出你的脉象。如此一来,只等七十二个时辰后,服用另外一种药,母亲便会恢复脉搏,苏醒过来。”
赫连雅接过药瓶,叹道:“果真如此?”
三月点头称是,又道:“丞相是两朝元老,他死了皇帝必会下旨厚葬。倘若母亲在此时过世,那便会与丞相一同发丧。一旦入了皇陵,便再难取出棺椁,所以我与锦怀他们商议,到时准备一副一模一样的棺材在路上掉包,届时凭锦怀、饮风的身手必会万无一失。母亲意下如何?”
赫连雅道:“计策甚好。”
三月却道:“只是母亲突然去世,怕是会引起那皇帝的猜忌。”
赫连雅温柔一笑:“母亲自有办法。”
假死一计是卓饮风想出来的,若想救王爷,必要先保证赫连雅的安危。只要赫连雅脱离了困境,也就等于救了王爷。宫中守备森严,他们不是没想过让朱弦帮赫连雅易容然后逃离皇宫,但这个办法只能治标不治本。皇帝认准了赫连雅的失踪必会与沐王脱不了干系,于是还会有各种麻烦源源不断地接踵而来。
就算逃到天涯海角,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要皇帝不死,他在意赫连雅,如此反复,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赫连雅又心软,见不得百姓为他们所做的事牺牲,为顾全大局她已经委屈了十八年。这十八年来她受尽折磨,如今唯有一死,才能让她解脱,永远摆脱那令她疼痛的枷锁。
宣德殿中,师未明正在与大臣们议事,谁知一个太监匆忙跑了进来,在跨门槛的时候不小心绊倒,跌了进来。诸位大臣停止商议,均都盯着那个太监。那太监颤抖地抬起头,正好对上师未明那双阴戾的双眼,他吓的连忙低头哭喊:“皇后,皇后娘娘她……”
师未明一拍龙案,怒道:“皇后怎么了!”
太监颤颤巍巍地说道:“皇后娘娘她,殡天了!”
师未明腾地从龙椅上站起来,冲到太监面前抓起他的衣襟,咬牙道:“你再说一遍!”
那太监吓的六神无主,什么时候见过陛下发这么大的龙威啊!“奴,奴才照例进赫连殿内院打扫,却见两名侍卫慌了神一般地奔出来,然后,然后奴才就听他们说娘娘突然没了气息。奴才,奴才便赶忙去找了御医,那些御医没有陛下的旨意不敢贸然进入赫连殿,都跪在殿外……”
“跪在殿外作甚!朕的皇后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朕砍了他们!”师未明将那太监一脚踹出殿外,“立刻集结御医属所有御医去赫连殿为皇后看诊!如有半分怠慢,朕必严惩!”那太监前脚刚走,师未明便阴沉着脸对那些朝臣们说了句“此事不可对外宣扬”然后立刻赶去赫连殿。
赫连殿中,一身洁白素衣的赫连雅安静地躺在床上,容颜恬静安详,像是睡着了一般。她的手臂垂落在一旁,御医正在为其把脉。这些御医们每个人都战战兢兢,就怕给诊错脉,可无论他们如何切脉结果都是一样!
几位御医转身,均对师未明俯首叩拜,一位资历高深的御医颤抖地说道:“娘娘她,无脉搏。确实已经……”
师未明的面孔冷的可怕:“死因为何?”
那御医道:“从表面上看,并未发现中.毒迹象,反倒像是……”
师未明道:“如实说。”
御医道:“微臣还需要看看娘娘的口腔,不知可否?”
师未皱了一下眉,叹道:“准。”
那御医起身朝床帐内的赫连雅行了一礼,然后恭敬地走到床边,开始检查赫连雅的口腔。半晌后,转身跪地道:“陛下,微臣已确定,娘娘是服药致死的。此药名为蛇吻,是用一种罕见的盲蛇.毒.液制作而成,当中掺杂几位大补的药材,提炼而成后毒.素微小,但进补的成分却扩大许多倍。娘娘体质虚弱,突然服用如此大补的东西身体必定受不了。于是……陛下恕罪!”
师未明气息不稳,怒道:“谁给她的药!”
那俩守军就伏在一旁,心知在劫难逃,便更加不敢撒谎,于是将事情来龙去脉和盘托出。
师未明更加怒发冲冠,严苛下令:“居然谋害皇后!传旨下去,缉拿宫女清儿!朕要将她凌迟处死!”然后他冲到床边,静静看着赫连雅那张格外安详的脸,发现枕下压着一封信。他将信纸展开,上头只有一句话:愿一切恩怨,随我的死归入风尘。
“你是想用自己的死,来换他生。你知晓朕心狠,对你,朕比对朕的敌人还要狠心百倍!”师未明痛心疾首,唇角淌出了血迹,他却并不在意,而是沉声说道:“宣旨,皇后因身内隐疾发作,不治而死,于戌时殡天。准明日寅时发丧,百官恭送,入南岭皇陵!”
“娘娘!”朝臣们均跪在赫连殿外,俯身叩拜:“陛下节哀!”
师未明呢喃道:“这黄昏的光打在身上,居然如腊月冰寒之气一般的冷。”他接过全笙递来的丝帕,将唇角的鲜血擦拭干净,“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