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0-02-0812:04:14
(二十六)
她沉默不语。这让我更加生气:“哭什么?哪儿来那么多眼泪?”
她抬起头,眼里居然全是委屈。看着她鼻子、眼睛都哭红了,我心里真是又好笑、又好气,刚才那一腔怒火顷刻间化成了绕指柔,于是缓和了语气,又说了一次:“天不是没蹋嘛,哭什么呀?”
她故意把头偏过去,宁愿望着地也不看我,说:“没事。”
没事?没事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那既然你说没事就没事好了,不愿意说我又何必问,愿意说的时候再说吧——我向来没什么征服欲、挑战欲,对于很多事,一向抱着不需要求甚解的态度。
“阿姨要给你介绍男朋友。”我不理她,她倒主动跟我说话了。
我当然知道。在南方呆了两、三年,虽然方言讲得不好,但是听力还是没有问题的。饭桌上,知道我没有男朋友以后,兮兮的阿姨小声地跟她姨父讨论,要不要把他们的一个朋友介绍给我。商人,海归,大我七岁,条件不错。不过,他们并没有向我正式提起。其实他们夫妇俩选择小声用方言交谈,就说明这事儿有待商榷,所以我也没必要在脸上写上“我听懂了”,更没有必要把这事放在心上。不过,听到兮兮没头没脑地来上一句,我倒是挺意外的,没想到她对我的“桃花”能有反应,而且反应这么大。
“介绍就介绍呗。”
“如你意了吧?”她见我没反应,极挖苦地又加了一句。
“说什么呢!”我抬手给了她一巴掌,打她在手臂上,她抖了一下,接着说:“看把你高兴的,明天就结婚吧。”
“哪儿那么容易,你当结婚生孩子是焖大米饭呢?要那么容易我都嫁八回了。”不知道为什么,她开始发作了,我却一点儿火气都没有了。
“你看你,你还说……”这次她不光用嘴说,还踢了一脚,不过不是踢我,是踢桌子。桌子跟墙壁本来是有一段距离的,经她这么一踢,“哐”的发出一声巨响,吓了我们一跳。然后我就更没气了。
我走进浴室,拿了另一条毛巾:“去洗个脸。”这一次她接了,但是并没有去洗脸,而是幽幽地问我:“如果真的让你相亲,你会去吗?”
“相就相呗,相亲又不会死。”我一回头,望见她的表情,五官挪移,极其哀怨,就像只刚让人剃了毛儿的小猩猩,于是大笑不已。她回手用毛巾抽了我一下,扔过来一个幽怨的白眼。我问她:“那你说,我去不去?”
“随便。”这二个字吐得反应迅速,语气极其尖酸。
我没有再说话,只是挥了挥手,示意她快快去把脸洗了。不知道是因为我天- xing -疏懒,还是沟通本来就是个劳心劳力的活儿,哄好了她,我把整个自己扔在床上,感慨着八年的差距,真是条又宽又深的沟。
日期:2010-02-0814:48:54
(二十七)
原计划在上海呆四天的,具体的行程都安排好了,结果兮兮哭了一通,精神头儿减了,却发了一通神经,非要早早离开上海去下一站。旅行嘛,图得就是高兴。既然我都约她出来了,自然也该做好随时面对她情绪变化的打算。更何况,这是我们能呆在一起的最后一年了,明年的年初她便要去法国读硕士,稍晚些便是我的博士论文答辩,从此就天各一方了。想来遍游江南对她的意义或许更大吧,收罗一大堆景色气象,带着对家乡满满的回忆,在法国的日子也会好过些。所以,我就纵容了她的抽风,任她改动行程。不过,我也提出了一个条件,当时萧雅在逸夫剧场有专场演出,我想看完了再走。萧雅移居国外许多年,所以兮兮根本不知道她是谁。其实我也不是很痴迷萧雅,虽然她曾红极一时,发明了著名的“气声”唱法,我却依旧不是萧雅迷。不过,她毕竟是一个优秀的演员,遇高人而交臂失之,实在是种损失。兮兮会唱戏,却不是个戏迷,对她而言,那不过是种耳濡目染的本能,是一种情趣与调剂。不过,既然我都纵容了她的抽风,想来她也不好拒绝,于是答应了陪我去看戏,条件是我必需请她吃东西。
然后,我就见到了那个人。
第15节
日期:2010-02-0909:02:36
(二十八)
到上海的第二天,酒店的电话一大早就响了。听兮兮说话的口气,我就知道是她家里人打过来问我们今天有什么具体安排,需不需要用车拉着我们到处转转。兮兮说不需要,我们只想去逸夫剧场看戏。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随后她捂着听筒小心翼翼地问我:“师姐,我外婆她们也要去看,一起去好不好?”我窝在被窝里了眨了一下眼睛,表示同意。
有大部队同行真是舒服,不用担心买票,不用担心交通工具,不用担心晚饭的问题。白天,我们去城隍庙附近逛了逛,为了哄她开心,我给她买个一对皮影戏的人偶。结果,她果然很开心,说是要放进行李带到法国去。兮兮从小学美术,长大了学设计,对五颜六色的东西永远感兴趣。看着她醉心于各种各样的小细节,我就很感慨。沉浸在思索中的兮兮也不完全是小孩子的样子嘛!只不过我们永远无法肯定做小孩子好些,还是成熟起来好些。世间的事,永远是悖论。做小孩子时日日希望自己够高大,够坚强,够成熟;真的成熟起来又会怀念那些无拘无束的时光,怀念周围的环境对自己曾经那么宽容,怀念自己曾经紧致而阳光的面容……可能是发现了我在看她,兮兮从一堆小饰品中转过脸来,用寻问的目光望着我。我笑着说:“看到你,我便觉得自己老了。”她也笑,露出整洁的牙齿,反驳道:“才不。我妈第一次见你,还以为你只有二十一、二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