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玄凛想着,听见颜漪岚满是揶揄的话语,语气里没有半分对待他国君主的客套尊敬,反而透着若有似无的奚落,央玄凛听了也不责备她的无礼冒犯,而是朗声笑了起来,英气俊朗的眉目舒展开来,凛冽逼人的气势淡去了些,面色温雅如玉。
“大王又胡闹了。”
姜凝醉看着眼前的人正偏头静观着颜漪岚那边的情形,打量间,她不觉好笑地低声抱怨了句,明明说的是央国万人之上的君主,但是笑容却是熟悉亲昵的,一颦一笑间都带着与生俱来的尊贵从容。
如此一来,却叫姜凝醉更加好奇她的身份了。她在姜凝醉的面前自称是姐姐,但是姜凝醉明明记得,太子妃的姐姐,早在四年前就已经死了。
“皇姐。”
姜凝醉正迟疑不解,突然看见颜君尧从她身后走出来,边说着,便笑着朝那人作揖行了个礼,道:“还是说,应该改口叫皇姐作靖王妃?”
“一年不见,你倒是学会开姐姐的玩笑了?”
皇姐?靖王妃?
姜凝醉恍然想起,之前曾经听颜漪岚提起过这个人,话语里倒是透着亲切的,她隐约记得颜漪岚说过靖王妃是从颜国远嫁到央国的,如今听得颜君尧这般说,那么想必这个靖王妃,是以颜国公主的身份嫁去的。
难怪,颜漪岚和颜君尧说起她的话语里,无不透着亲近。如此一想,姜凝醉看向靖王妃的眼里,疑惑之意才稍稍淡去。
“算起来,你回大颜也有一年了吧?”靖王妃说着,拉起颜君尧的手,道:“大王御驾亲来,礼数总是不能少的。”
颜君尧点了点头,对于靖王妃的话也是明白的。他三年前随靖王妃前往央国,这些年里,他身在异国他乡,说是与靖王妃相依为命也不为过。而央玄凛对他也未曾苛刻,虽然他们见面的时日不多,但是他一直没有断过对于他的教导,骑马打猎,治国之道,凡所能教予的,他从未吝啬过。
颜君尧一直以为,那些不过是靖王妃的意思,毕竟他去往央国的三年里,靖王妃向来对他照顾有加。但是如今想来,除了颜漪岚,谁又能让北央王做到如此地步?
想着,颜君尧随着靖王妃往央玄凛和颜漪岚那边走去,末了,他回头看了一眼姜凝醉,道:“凝醉,你也一起来吧。”
姜凝醉微怔,心里隐约是不想凑这份热闹的,可是颜君尧这么一说,靖王妃也已经偏头看了过来,目光浅浅的,看上去格外的柔软,她正微笑着耐心等待姜凝醉跟上来。
也罢。既然一开始就决定了要来,又何必在这时再扭捏呢?
姜凝醉默默随上去,离得央玄凛和颜漪岚越近,越感觉到有一道视线直直地落在她的身上,那么灼热,逼得她不得不抬起头去,视线不期然地与颜漪岚的眼睛撞个正着,姜凝醉的心一滞,随即不动声色地偏开。
“北央王。”
颜君尧说着,正要领着姜凝醉行礼,却见央玄凛侧身下了马,挥手制止道:“不必多礼。”
将手里牵着的马儿交由侍从牵走,央玄凛打量了颜君尧一番,瞧着他在自己面前几分拘束的模样,问道:“你回来这一年多,没给你皇姐惹麻烦吧?”
央玄凛有双似是能洞察一切的眼睛,加之他向来傲睨万物的姿态,颜君尧只觉得他问出的这番话,竟然让他不知该如何回答。好似央玄凛什么都知晓,容不得他辩驳解释,也让他无法瞒骗过关。
更何况,依他之前做过的种种糊涂事来看,这个问题,似乎更加难以回答了。
姜凝醉自然也看出了颜君尧沉默里的意味,她冷眼看之,袖手旁观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虽然猜不出央玄凛问出这番话,究竟是不是因为知晓了颜君尧曾经做过的那些事,但是不论他知不知道,姜凝醉觉得让颜君尧这么难堪一下,比起他对于颜漪岚的误解和伤害而言,实在是显得无关痛痒了。更何况,如此一来,也能让他永远记得,颜漪岚为了他做过的种种牺牲。
“这才刚见面,大王就如此不依不饶的。还未见过母后呢,有什么话,等之后坐下来慢慢聊也不迟。”
瞧见颜君尧回答不上来,靖王妃先出声接过了话茬,她说着,笑着走到了颜漪岚的身边,眉眼笑若一双弯月,只是笑着笑着,眼底却不觉起了一层水汽。
她的母妃去世得早,死的时候她还不及七岁,宁皇后怜惜她年幼便没了母妃,将她养在了懿安宫里,也好与颜漪岚作陪。宁皇后视她如己出,颜漪岚也向来疼惜她,在这些皇子里头,颜漪岚作为颜王长女,又是皇后所出,地位自是不必多说,可是却独独待她一人格外亲厚。
所以,在四年前的颜隋一战里,除了太子,颜漪岚还用一纸婚书将她远嫁央国,为的就是让她远离纷争和是非,一生不受颠沛流离之苦。哪怕天下所有人都知道,央玄凛真正想要迎娶的,从来都是颜漪岚,而不是她。
“皇姐。”
颜漪岚的目光一直流连在姜凝醉的方向,如今听到有人唤自己,她一回头,就看见靖王妃一副泪眼朦胧的模样,她不觉有些好笑,道:“不要哭。若是让母后瞧见了,准得说我又欺负你了。”
靖王妃这么一听,破涕而笑起来,连忙一边点头称是,一边抹了抹脸颊上的泪珠。
姜凝醉一直冷艳旁观,如今听到颜漪岚半是无奈半是温柔的话,不觉默然望去,只见颜漪岚用指尖刮了刮靖王妃脸侧的泪水,神情虽是散漫,但是动作却是轻柔的。
大抵是在皇宫里见过太多勾心斗角,为了权力不折手段的画面,就算是在对待颜君尧的时候,颜漪岚也总是透着几分疏离的,可是这还是姜凝醉第一次瞧见,颜漪岚对待自己的皇妹会如此亲近,没有一点疏远生分。
虽然不知晓她们之间的感情,但是光是这么远远地看着,便能够感觉到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