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漪岚的侧脸轻轻摩挲着姜凝醉耳边的细发,静谧的夜里,她的声音如世上最醇的烈酒,烫伤了姜凝醉的耳廓。“你当了解我,凝醉,答应北央王不过只是缓兵之策。”
姜凝醉道:“我知道。”云淡风轻的一句话,没有任何波澜起伏,一如姜凝醉此刻所浮现的表情。
深知姜凝醉的脾- xing -,颜漪岚笑了笑,语气温柔而低沉,“所以,留下来。”
“长公主忘了答应过北央王的事情了么?”姜凝醉的话语依旧冷淡,似乎是一双无情的手,生生将颜漪岚营造的所有温情付之一炬。她说着,试图掰开颜漪岚拥住她的手,挣脱了两下,却又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她的眼眸默默地垂下,叫人看不真切她脸上的真实表情。“你既已下了决定,我便会配合你。眼下,我继续留在这里,只怕会叫北央王起疑。”
姜凝醉执意要离去,并非是因为吃味,她心里虽然并不好受,但是这些却也构不成她任- xing -非为的理由,她不过是因为知晓颜漪岚答应了北央王的婚约,所以不想颜漪岚开口为难,自己先行选择离开。
这是一种浑然天成的默契,甚至不需要说明,不论颜漪岚想要做什么,姜凝醉都可以不问原因,既然选择相信她,那么就连解释都是多余的。
这是姜凝醉爱一个人的方式。
颜漪岚不言语,反而将姜凝醉抱得更紧,时光静谧,唯有烛光无声摇曳,照了一室安宁。
“北央王善谋,为人也精明,你若掩饰得太过,反而会让他嗅出端倪。”颜漪岚说着,松开了姜凝醉,转身坐到桌前,有条不紊道:“只要瞒过他这几日,一切就好办了。”
听出颜漪岚似是已有打算,姜凝醉侧目望去,问道:“几日?”她问的是一个期限。
颜漪岚道:“吴王回京之时。”
“你可想清楚了?”姜凝醉忧虑道:“吴王若是回了京,那么事情就完全按着北央王的计划走了,到了那时,北央王如刀俎,而你却作鱼肉,这盘棋可就没有胜算了。”
姜凝醉的担忧溢于言表,可是颜漪岚却只是笑了笑,妖娆恣意的眉眼带着些许疏狂,眸中有着扭转乾坤的魄力。“我等的便是吴王。”
“你是说……”姜凝醉大怔,犹如醍醐灌顶一般,她瞬间恍悟了过来。“你之所以答应北央王的婚事,是在故意拖延时间,以待吴王回京?”
不出所料地看着姜凝醉又是疑惑又是了悟的表情,颜漪岚莞尔一笑算作承认:“没错。”
姜凝醉蹙眉,“吴王既然能选择在这时回京,势必是得了北央王的好处,不然他没有必要冒这个险。如果他们两个达成了某种共识,北央王给出的条件必定诱人,如此一来,吴王怎么可能会选择舍弃北央王,而站在你这一边呢?别忘了,为了大颜的皇位,吴王最想除掉的人不是太子,而是你。”
“吴王其人,心思虽缜密,可惜百密一疏,他尚有他致命的弱点所在。”颜漪岚的眼睛亮得惊人,“他城府颇深,为人却多疑。”
这一下子,姜凝醉算是彻彻底底想明白了。
吴王虽然按着央玄凛的指示冒险回京,但是以他的行事作风,必定会有所设防,生怕央玄凛不过只是请君入瓮,待得擒拿住他之后,再演出一场借花献佛的好戏,以此来博得颜漪岚的欢心。
毕竟,这些年来,央玄凛对于颜漪岚的心思,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若是他日颜漪岚嫁到了央国,长此以往,等到颜漪岚坐上央国皇后的位子,在央国慢慢得了势,当初央玄凛许诺吴王的那些条件又还有几分效用?吴王不傻,自然算得清其中的利弊,因此,在他的心里,这时候怕是也复杂的很。
一方面,他迫切希望颜漪岚远嫁央国,从此颜国群龙无首,区区一个乳臭未干的颜君尧,自然成不了什么气候,他不必花费多大的力气,便能将整个颜国尽收囊中。可是另一方面,他又担心颜漪岚在央国的势力慢慢壮大,她一心为颜君尧铺路至此,自然没有另扶他主的打算,到了那时,莫说是篡权夺位,恐怕连他这个吴王也必定做不长久了。
因此,在众人之中,吴王大概是如今最举棋不定的一个人。
想着,姜凝醉分析道:“所以,你想利用吴王的多疑,来制造他与北央王之间的隔阂猜忌?”
“一个国家,与其把命运攥在别人的手里,自然不如掌控在自己股掌之间来得自在。若是不想受制于他人,必定要丰其羽翼,扩其兵力,联合一众。只有拥有可以同他国抗衡的力量,才能真正不受到威胁和觊觎。”颜漪岚眉宇间的气势锋芒毕露,带着锋锐的杀气,叫人不敢直视。“相信这一点,吴王与我不谋而合。”
或许一开始,宫中放出昭贵妃离世的消息,目的就是为了引吴王回京。而颜漪岚明明知晓其中的把戏,却没有多加阻止,便是一开始就打定了吴王的主意。
想着,姜凝醉眉心微蹙,淡道:“长公主的这盘棋,是否太冒险了一些?”
颜漪岚笑得妖冶,带着那么一点傲气,“对付北央王,除了见招拆招,别无他法。”
姜凝醉仍旧担忧:“这一次,长公主有多少的把握?”
颜漪岚失笑地摇了摇头,道:“不及五成。”颜漪岚说着,带笑的眸子转为沉寂,在烛光下泛着幽冷的光华。“倘若这一生求而不得,不如放手一搏,纵然输了,也算给了天下一个交代。”
姜凝醉沉默不言,她望着颜漪岚,神情有些恍惚,却又转瞬坚定下来。“你不会输的。”
就算只有五成的胜算,余下的那一半,我也会拼尽全力替你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