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味、酒气都及不上男人的呻吟来得恶心,更何况只是接个吻,抱一抱而已哪有必要浪成这副德行。40多岁的老男人理应到了发福扩膘的年龄,偏偏有人瘦成排骨,一身寒酸相完全看不出是公司老板,摸一把倒与骷髅相去不远。定是精力消耗过度,我这么想。又想到自己可能正在间接和一个不知从哪个山坳坳里钻出来的肮脏女人深度接触,鸡皮疙瘩也掉一地。当然,我自己也并不见得干净。
“老板,你哼哼够了吧,”我用手指轻轻戳他腰际,尽管内心厌恶得想要呕吐还是强装笑颜。
“嘿嘿,嘿嘿,”他笑了一阵,露出两只大金牙,“是不是想要再亲热些啊。”
“是想要啊,老板该给钱了。”我的微笑也同样具有职业性。
6点35分,距子晨的招待酒会不到1小时,送走客人的我开始补妆更衣。项链挂在西装里面是看不到的,但我仍执拗地戴着,希望有心人能够发现。OK,就这样吧,行将7点整,我贴着镜中的自己,纵情一吻,大功告成。不曾施展魔法,床上的浪子也能成为社交场上的名流。
酒会是盛大的,娱乐圈新闻界的人自不在话下,商人政客们也纷纷捧场。有些脸孔我是认得的,本家有旧交或生意往来的不在少数。好在我于本家成员内并不突出,又鲜有出席大场面的机会,偌大的会场竟无一人认得我的样子。眼神流连着我的倒是不少,这样的注视是年前不可见的,比耻辱更耻辱,比光荣更光荣。
人群中让出条道来,一个大腹便便的老年男子昂首挺胸走进来。市长大人,这个公司的常客神采奕奕,将虚荣心顶在头上接受顶礼膜拜。“今天是个值得庆贺的日子,”他的国语带着洋腔,常沦为世人诟病的对象,“我感觉艺术之神降临到这个城市来啦,比维也纳的晨晖更加耀眼,比巴黎的月色更加醉人。哈哈……”他莫名地笑起来,于是台下的人也跟着笑起来。我看到了子晨,白色的西服,清爽大方。他在讲话的时候一直望向这边,眼神流露着微笑。他的身边,站着几个熟人,熟到不能再熟的人,尽是本家成员还有那个让人生恶的暴发户。显然,他们也为子晨的演出做了不少贡献。
沿着墙壁,我小心翼翼地绕到阳台,找了一个够隐蔽的石凳坐下,身后已经响起了欢快的舞曲。和子晨说几句道个歉吧,之后就走。我是这么想的。
他不久就出现了,我理解他要摆脱多少人的无聊纠缠。
“很久不见,”我有些窘迫,不知如何启齿,反倒是他要自然许多,“我以为你不会来的。”
“可我来了,从没犹豫过。”
“和我想得不一样呢,你总让人无法琢磨。”
我笑,以前我绝对是个让人一只眼从头望到脚的人。
“我可以坐下吗?”
“当然,”我往旁挪,让出一个人的位置,许久他才坐下,在那之前一直打量着我的侧脸,温柔的与众不同的眼光。
“刚才也是,这样看着我,不怕被人发现吗?那么多人。”
“是你太引人注目了,不能怪我。”
“有吗,哪里。”
“胸口啊,”他指了指,“很亮呢。”
“诶!竟然被发现了呢。作为一个男人,你还真是细心啊,”我摸了摸胸口,“那么优秀的青年音乐家,今天晚上一定令很多小姐贵妇魂牵梦萦呢。”
“优秀……那天你走了以后我一直在考虑一个问题。那就是为什么你要离开,是否我没有那一位优秀。”
“不,你很优秀很杰出,不仅在才华上也在你的本身。”
“可如此得我却不能留住你的心,而且连身体都不能。那么这还有说服力吗?”
“原因不在你。在我。我一早说过。”
“我不会放弃的。”
“这就是得出的结论吗?”
“是的。你有你的坚持,我也有!”
“是不服输吧,你太任性了。意气用事并不能诠释爱情。”
他停顿了片刻,“我的心告诉我爱你,告诉我要振作起来面对工作生活,告诉我要回来找你。你想要否定我的,我的心吗?”
“对不起……”我并不想用剧毒农药扼杀这株可能成为参天大树的新苗,但更不愿意他如当年的我一样就执着困死在“爱情海”退潮的沙砾里。
“不需要向我道歉,不管你接下来要说什么。你今天的道来告诉我还有机会。”
他站起来,一把将我挽起,“今天的你真好看。”
“子晨……”
“美丽的小姐,介意和我跳一支舞吗?”
“子晨。”
“来,今晚是属于我俩的。我要让你成为最眩目的明星。“
“子晨!”
他完全不理会我的反应,硬拉着我步入舞池。很自然的,人们让出一块圆形的场地,闪光灯聚焦在身上,令人兴奋却惊恐。
“哦,张老师挽着一位小姐……不,是先生……”司仪的声音格外刺耳,我并不喜光的双眼接触到太多或艳羡或惊诧的目光。
“这位不是……不不不,贵公子……”随着一个过于纤细的男声,本家人几乎齐刷刷望向这边。于是我看到了愤怒、羞愧和鄙夷。
“当然,那怎么可能是我的儿子呢?只是恰巧长得相似罢了。”这是母亲的声音。
“是的,他从不参加这样的社交活动。况且,他现在正在英国读书,昨晚还和家里通了电话,”哥哥看了我一眼立即将视线移开,似乎是怕脏了自己的眼睛。
这些就是我的家人。
狠狠地,我甩开了子晨,抢出门去,脑海里一片混乱,只想尽快逃离这个地方。我今天的到来铸成一个大错,仿佛又听到了他们绝情的话语,“你看,灰溜溜地逃了。这哪像我们花家的孩子。”
穿过幽深的长廊,一串惶恐的脚步。楼梯中撞到不怎么知名的“名流”,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彬彬有礼地让开,心里却咒骂着莽撞的小孩。这样失魂落魄的我一头冲出宴厅大门,往最黑暗的地方跑去。子晨的行为彼本家更出乎意料。我无心理会那是出于爱情的勇气还是有些更为强大的东西怂恿着他,我只知道自己受到了伤害。我必须离开,立刻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