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起身出去，拨通了会所里另一个人的电话，“事情如你所愿进展地异常顺利。只不过药的效果实在是慢了点……”
李老板在一家顶级的法国西餐厅等着我，看到我走过来非常绅士地起身帮我移开座位。
“把我当女孩子了？”
“任何女人都没法和你相提并论。”
“没想到你也会这样恭维我。”
“不是恭维，是发自内心的赞美。”
我笑着翻开菜谱，手指往下方最长那排数字探去。
“不用了，”他打断我，“菜我已经点好了，是黑胡椒烤羊腿。这里的食材是最好的，羊腿的肉感与嚼劲更是上乘。”
黑胡椒烤羊腿……我想到小时候与姐姐争抢羊肉的画面，对于食物的喜好恐怕是我们两个唯一的共同点。
“真是了解我啊，可某些事情我也有自己的主见，不喜欢其他人为我作主，即便是我的爱人是我的丈夫也一样，”我用面前的白葡萄酒换过他手中的果汁，“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今天我想尝试下海鲜，主菜就要烙墨鱼或者是烤虾合盆之类的。不知道君耀肯不肯为我买单。”自从彰华死后，李老板一直要求我直呼他的本名。
他脸上挂笑，招呼侍者。“当然可以，你想要什么都行。”他的手也伸向菜单，不料我猛地合上，又退了回去。
服务生把菜端了上来，他和我点了一样的烙墨鱼。
“离那件事都那么久了，到现在你都不肯接受我。你还在责怪我没有告诉你事情的真相吗？”他轻声和我说，但每个字都很有力度。
“可能在你们看来已经过了很久，但我永远记得他倒在我面前的那一刻，仿佛就在昨天。”
“人要学会忘却，忘却使人向前看。”他说话的时候也不忘动刀叉，墨鱼肉被切成很大块吃下去。
“忘却也使人不断地犯错。我已经重演了痛苦，不希望再给自己一个机会看着身边的人离去。是的，我不会再去爱了。所以，君耀也不必对我那么好。”我小心地切开墨鱼的身体，露出里面的菜泥和肉糜，和新鲜压榨出的番茄汁胶着在一起。
“但你却愿意和那些陌生的男人女人上床，并且乐此不疲。”他从包中掏出一叠资料，“这些是你下周的客人，已经排地满满。我想知道当你面对他们的时候是何种感受。”
“吃饭的时候别谈工作，会影响食欲的，”我接过单子收起来，“工作和爱情当然是两码事情。工作是你给的，头牌也是你给的，如果你愿意随时都可以拿回去。但我不再会上床，尤其是为了爱情上床。”
“我所说的爱情并不等于上床，你知道。”
“我不想再说什么爱情你也该知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这样的感激永远铭记，并且可以加倍报答你，就算要替你去死陪你去死也会愿意。但只有爱我是不能接受的，那个字在彰华身上就断了、碎了。每当说起这个字精神就飞回到那一点，停留在那个无情的雨夜。”
“好吧，既然你不想听我就不说了，总有一天你会知道自己是多么需要我，离不开我，”他将最后一块墨鱼放进嘴里，“但我也有个希望。不要再继续做那些危险的事情。不该碰的东西尽量不要碰。”他意有所指。
“谢谢你的提醒君耀，我会小心的，”我将一块墨鱼放进嘴里，酸得过分，“不吃了，这么难吃的东西你竟然也敢碰，还都吃下去了，真是佩服。”我示意服务生撤掉盘子上甜点。
“知道吗，最近的你真的让我很生气！“他即便这么跟我说，脸上还是保持着笑容。
李君耀，又一个声称爱我的男人。虽然他对我的付出与包容都大到无以复加，但依旧无法抑止细胞中生出的恐惧。尤其是那双隐藏在眼镜后的眸子，更是能够轻易弹吹脊梁的阴冷……
佳酿喝光了就再斟一杯，音乐放完了便重奏一曲。生活是无止尽的填充式，不管乐不乐意答案也就几种。黑夜中，DB□ART挥霍着绚烂的灯火，张开双臂迎接投向他怀抱的世人。他们在生命中填充了性，我们在生命中填充了金钱，等价的交换……
“难得头牌如此空闲，有雅兴在这里喝酒，”小奕刚刚服务好一个客人，红晕还未退去，嗓门也大的很。
“和你一样，刚刚结束。休息下就回去了。咱们卖身又不卖命。”我招呼调酒师小楠，“一杯玛莎，谢谢。”
“腔调不赖，有板有眼的。”小奕笑道，“咱们几个也好些日子没在一起喝几杯了，今天可是难得的机会。”
仕凯靠在一边，今天的他与往日很不一样，沉默得很，一言不发。小奕把一杯酒送到他手里他才有所反映。
“怎么喝酒也不叫我啊，”小曦从舞池中滑过来，顺手从吧台拿了一瓶。他看一眼仕凯，平日这个时候都该他起身发言的，见没动静便独自HIGH了起来。“为了神圣的性，干杯，”他把酒瓶举高高举过头顶，眼看都要膜拜下去了……
“我不做了，”仕凯冷冷地说。
“什么！”小奕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是和仕凯走得最近的，他不知道别人也一定都不知道。
“我不做了啦，你们都没听错。”
“又一个走了，”小曦略带扫兴地将酒瓶搁在桌子上，“这是什么世界啊。”
“反正是迟早的事情，大家都不能一辈子干这个不是吗。”他将酒一饮而尽，又拿来小曦的那瓶。
“你是说你辞职不干了？”小奕一直是粗线条的动物，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
“退路找好了？还是就那么靠银行利息养老？”小曦比较容易接受现实，“老实说，我觉得你现在就退太可惜了，还可以再干个10年的，等到35岁再考虑金盆洗手。现在的银行利息低的可怕，简直让人吐血。又不好轻易相信那些理财投资顾问。真的，我建议你重新考虑一下。”
“不用了，”仕凯语气坚决，“这个世界变了，不知道从何时起什么都变了，变得太快有点跟不上节奏了，我知道自己不适合再留在这。今天我的辞呈已经批下来了，其他事情也都打点妥当。所以——兄弟们，”他恢复了平日的活力，举着酒瓶站起来，“今晚好好地喝一杯，为明天能睡个好觉干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