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华听闻颔首,虽非心思细腻之人,但在此事上竟也像行军打仗一般半夜跑来抢占先机,果然也是真上了心。
李光弼退下后,朝月见东华依旧凝眉不语,上前轻声道:“我与你一同去与百草说,可好?”
东华点头:“好,你能一起那最好不过,现在就去。”
虽是行军,百草在这一月有余也只是躺着或者坐着将养,只是地方不是被东华换到了马车里便是换到了营帐内,况且并未伤到筋骨,因此也已好了十之七八,就是走路仍不敢太过使力,此刻正由一名女医和一名侍女扶着。
朝月禀退了女医侍女先告知百草已辟出寝殿一事,明日便可搬过去,百草却睁大了眼睛:“寝殿?我又不是什么公主妃嫔,哪里需要住什么寝殿,那太医令的府邸我都不去住,还住在太医院就好。”
东华却不理会百草的诧异,只淡然说道:“府邸都在宫外自然是不能去,寝殿既已都收拾好了你明日就搬过去,那寝殿叫温室殿,正适合养百草。”
百草眼睛瞪得更大:“你还真将我当草来养!”
朝月轻出一口气将东华推到一旁,好好的一件事被这人一说愣是变成了找间屋子养花养草。
对着朝月,百草收起一脸不满,朝月一边轻声问着百草的伤势,一边关切着过去数月行军的辛劳,百草许久不曾见过这般轻声细语的朝月,便也一脸感动,渐渐两眼含泪,可当听了李光弼之请,不禁又瞪大了双眼:“什么?那木头对我……”
东华却悠悠一句:“别告诉我你从不曾察觉,难不成他整日跟在我身后是属意于我?”
朝月瞪向东华,还真是百无禁忌,什么玩笑都说得。
百草当着朝月的面不敢瞪东华,却仍是撇起嘴来说:“难不成你是准备甩手将我丢给那木头?那还找什么温室来养草。”
朝月对这两人心生无奈,只得起身将东华又推远了些,只远远能听见便可,而后又回身至百草身前细细说了东华是如何答复的李光弼。
百草听完轱辘着两只眼睛望着站在稍远处的东华说道:“他既然去找师兄你了,那这事跟我就算没关系,师兄你找个时机回了他便是。”
东华还未答话朝月已是双眉蹙起:“百草你这是胡闹,论出身李光弼之父乃是原契丹酋长,其母是燕国公之女,可谓是出身名门,论才干你也知晓他是我朝大将,如此年纪便已官拜骠骑大将军,不出几年便会位列公侯,听他言辞恳切对你也是一片真心,对于姻缘大事你又怎可如此草草了事,起码也要思量几日看看自己心思究竟如何,那时再做打算。”
朝月说着说着不禁正色,百草便不由得紧张起来,轻声细语的朝月自然让人如沐春风,可一旦收起面上的缓色就会令人毫无来由的畏上三分。
朝月见此又放轻了微微靠前拉着百草的手继续说道:“宫中你自然是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我有你陪着自然是欣喜万分,可情字可遇不可求,今*你既遇到了定要谨慎细致,否则一旦错过就便只剩悔恨了。”
百草只低着头小声回道:“情字我一向都是敬而远之。”
朝月无奈,只得再望向东华。
东华只觉朝月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剩下的仍是要百草自己想清楚。百草却低着头接着说道:“这李光弼在军中接触的久,人除了木头了些,其他都是极好。”两人等她继续说,她却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问:“我可否单独与师兄说几句?”
朝月并不意外,毕竟百草与东华最为亲近,便点点头轻握了握百草的手转身去了外厅。
百草见朝月走远即刻央求着东华:“师兄,你怎么也要帮我,你不帮我我就自己跟他说,到时说什么可就由不得你了,到时我就说师兄你心中虽然已经有人,但我却一心只倾慕于你,我也愿意就一直这么跟着你,你说如何?李木头再怎么也知道自己没法跟你比吧?”百草说罢一脸得意的笑。
东华却是眉头深皱:“胡闹!李光弼是千古名将,虽然人是偶尔木讷了点,但那也是在情字上面,他用兵打仗可都是细致精准。”
百草却只咕哝着:“千古名将又有什么稀奇,我连旷世千年之人都不稀罕。”
东华气结,再想开口斥责,百草却抱着腿直喊疼,东华忙放缓道:“你别乱动牵着伤口,我依你就是,左右等师父师叔来了再教训你。”
百草见东华应允随即眉开眼笑,东华见了只没好气道:“不装了?”
百草见被识破只吐了吐舌头笑着:“反正你可是答应了。”
东华轻叹一声:“那你这颗草便先去温室里养着,日后她自会好好照护你。”
百草却想起了什么随即紧张问道:“师兄你如何了?这两日身上那怪异的刺痛之感可有减轻?”
东华并未抬眼,只缓缓摇头,仿似不愿提起,而后便寻了朝月一同离去。
二人回了紫宸殿,东华径直走向那木匣,朝月却顺着东华的目光也望见了那木匣,一瞬间朝月松开东华走向几案,东华却已几步赶在朝月身前抢先一步拿到,这木匣与另一个的纹饰相似,都是做工极其精巧。朝月见东华就要将它打开,忙伸手拦道:“那,那是我的东西。”伸手却也是没有够着,东华已经迫不及待地将那木匣打开,可打开的一刹那东华愣住了,里面竟也是满满一盒的书信。
望着东华的一脸惊讶,朝月垂下头去哼着:“你回来不是应该回去麟德殿,为何偏偏跟来了紫宸殿?”
东华挑起眉梢,这没来得及藏起来还怪到自己头上了,无暇多想便拿出其中一封,边躲着上前抢夺的朝月边将信笺抽出展了开来,可蓦地看见那东华两字时,便霎时定住望向朝月,朝月被这一望倏然脸色绯红,似被看穿了心事的少女,也便再不好意思上前来抢。
只见信笺上的小楷工整写着:
东华,
你已走了十日,粗略一算应已到了泽州,天气闷热濡湿,你睡得可否安稳?宫中寂静得让人有些心慌,每日去早朝的路也好似长了许多。早朝之上,刘宴又细细说了治理漕运之法,听起来筹划得颇为细致,已可开始着手,只是这人仍是一如既往的恃才傲物,目中无人,虽不至对我这女帝不敬,却也时常惹得一众臣子不悦,若不是你亲自带人举荐,恐怕今日我也不会重用此人担此要职。此时仍觉你是人走了,却故意留了一人来整日气我恼我。只是那刘宴说这漕运疏通、南粮北调之法明明都是出自你口,你又为何非要启用此人说是此人之功?那日就觉怪诞,可面对你,实在是无言以对。你终究还是不肯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