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你救了我,明教一定会找你麻烦的。”颈间溢出鲜血,跟身上的伤比起来,这样的疼痛倒有些微不足道,桑诺曦没做理会,不在乎的语气衬托着嘴角那本来明媚的弧度也刺眼极了。
“你不信我会杀了你吗?”安洛旸把眼睛眯的狭长,尖刻冷疑,她倒想看看,这女人还能搞出什么名堂来。
桑诺曦诧异的挑起眉毛,像是听到了什么骇人听闻的传说般,胸口一小下一小下的起伏,终于笑出了声,“我当然不怕你杀我,要说死,我早已死过很多次了。”对这场生命,她毫无顾盼流连,她倒是想死,却不能死,日日夜夜在这世上浪费生命,忍受煎熬,这样的人生她已经不是第一次想了断了,所以何来的怕字可言。
笑的太用力,眼泪都跳了出来,她用那漂亮的指腹轻轻扫去,盯着安洛旸的眼神隐晦的蒙上了白雾。
盯着这双眼睛,安洛旸顿时心生复杂,她不觉得悲伤是一位杀手该有的感情,而又是怎样的生活能把一个人打造成连生死都置之度外的躯壳呢?
不过也是,一个杀人如草的恶魔,看待生命这般脆弱的东西早就是麻木不仁了吧,这样的人会在乎些什么。
可她眼神里那些不知所云的哀伤又是为了哪般呢?这样的情绪在她身上体现,多么讽刺啊。
安洛旸紧盯桑诺曦那双灿烂的眼睛,似乎要将她用力看穿一般。
说来也可笑,明明是第一次见到她,却不知为何竟对她有种熟悉感,她居然会对一个魔鬼感到熟悉,呵。
曾经柳少凉不止一次说过,安洛旸虽看起来冷清,其实心肠软的一塌糊涂,她这样的人不适合生活在乱世,而应该出生在他所生活过的时代。
很多次听他提起过他的家乡,仿若一个世外桃源般,满是安洛旸从没听过和见过的事物,若有生之年真有缘分,她倒很想见一见那样的壮阔。
安洛旸站起身,洁白衣衫在日光下散发着干净的气息。
她当然知道此刻做的事情多么愚蠢,如果今日不除掉这女人,恐怕日后再无机会。
那双悲悯空洞的眼睛又浮现脑海,安洛旸摇了摇头,眉眼低垂,看着脚下碎碎落落的花瓣,复杂的笑笑,她终究是做不到。
折扇收回手中,迈开步伐,与桑诺曦所在的方向背道而驰走着。
“知道吗,在这中原你是第三个见过我真面目的人。”桑诺曦看着她背影,眼眶如潮水般渐渐泛红,胸膛里翻滚着岁月的细渣,酸酸胀胀。
“那又如何。”安洛旸背影顿了顿,却并没有转过身。
“第一个已经被我杀了,第二个瞎了。”桑诺曦歪着头,无所谓的语调听不出任何瑕疵,眉目却越来越哀伤。
“崆峒派,安洛旸,要想杀我尽管来找。”
裙摆在空中划出绚烂的弧度,安洛旸扔下这句话后就洒脱离开,所以她并没有看到当桑诺曦微颤的双手,和溢满泪水的眼。
果然,早就知道是你,可听你亲口说出这名字时,还是会克制不住的激动起来。
安洛旸安洛旸,洛旸洛旸。
隐忍了那么久,终于在见到你的这一刻,有种功亏一篑的感觉,所有坚持全部瓦解。
你于我而言,终究是剧毒,见血封喉。
片片桃花悠然飘落。
黄昏,暮色淡然。
当安洛旸回到崆峒已是酉时,院内聚满了人,气氛萧条而冰冷。
她刚入院就被柳少凉拉到了一旁,用腹语传声道:鬼斧来了,可能是找你要人,先别出声。
闻言,她微微一笑,示意让柳少凉不用担心,随即起步,镇定自若走进了人群中。
“父亲,女儿回来了。”她对安北平鞠了个躬,完全把鬼斧示若空气。
“先回房吧,为父还要处理一些事情。”
“是。”
“等等!”鬼斧开口,叫住了转身欲走的安洛旸,场景更加诡异起来,崆峒弟子们都下意识的握紧刀柄。
“安大小姐请留步。”
安洛旸皓首,冲鬼斧眯起双眼,相比白天,这厮现在还真是礼貌多了。
“找我何事?”她欠了欠身子。
“敢问,今日我明教追杀的那位女子,是不是被安大小姐救走了?”
“我只记得今日您气势汹汹,话都没说完就带人离开,剩下的,洛旸便不知了。”
“你不要装傻!你可知道她是谁?!”鬼斧本来脾气就暴躁,几句话不到,就开始蛮横起来了。
“古语云,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你们明教浩浩荡荡这么多人,都抓不住一介女子?找我又能有什么用呢。”她要笑,还要笑的堂堂正正。
“呵呵,没想到光明磊落的崆峒正派也会耍起无赖了。”鬼斧紧咬牙关,腰间的斧头泛起了紫光,他堂堂明教副教主被一个女流之辈这般嘲笑,面子上稍有些挂不住了。
“你们怕是认错人了。”说崆峒不光明磊落,这话安北平可不喜欢听。
“认错人?安长派,我可从来都不会犯认错人的毛病,因为那可是会出人命的事。”鬼斧紧盯着安洛旸,话语间满是威胁。
“那既然你说是令女劫走了人,有何证据吗?而欧阳兄自从那日跟纪血仇离开后,一直都了无音讯,如今看来,谁是谁非,你比我更清楚吧。”
“呵。”鬼斧冷笑,撕破脸开门见山道“总之,不把那女人交出来,这辈子你们都别想让欧阳村回来了!”说完直接和几个随从纵身离开,消失在这血色的残阳里。
“明教还真是越来越嚣张了。”周围的崆峒弟子开始恨恨不平起来。
“师父,他纪血仇虽说厉害但我们也不能示弱,越是忍着他们越觉得咱们好欺负!”
“是啊,师父,不如今晚我们就一起去营救师伯吧,区区一邪教,我们还怕他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