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摔下马背的,我不知道我在害怕什么,心里没来由的慌张。
不会的,不会的,凉愁肯定在等我,他不会舍得丢下我一个人的。
从来没有觉得杖黎山有像今天这么高过,是摆明了欺负我不会武功吧。
下过雨的山路泥泞不堪,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在前进,只是眼前为什么总是路,转过一个又一个地弯,就是不见山顶。
满身污泥地爬到山顶,远远看见树下有一袭白衣,诧异地看了我一眼,遂即莞尔一笑。
“左儿,你怎么弄得这幅摸样”
我只觉得眼睛发酸,眼泪已是决堤落下,树下依旧是空荡荡的石桌石凳。
“不~”
从来不知道我自己的分贝可以拉到这么高,我发疯似的冲向崖边,扑倒在树下,失声痛哭。
记得上一次哭的这么惨,是什么时候呢?哦,好像是两岁那年母亲去世。只知道那时候娘亲安静地躺在床上,我怎么喊她她都不理我,最后我急的哭了,也是这般嚎啕大哭,原以为音儿一哭娘亲便会起来抱抱我,哄着我说:“音儿乖,男子汉不可以轻易流泪哦”。但是,那一日无论我哭的多凶,娘亲都没有起来看我一眼。而我抓着娘亲的手竟是越来越凉,我恐慌地只剩下哭。后来爹爹过来把我抱走,说娘亲只是累了需要休息,音儿不可以打扰到她。我信了,却再也没见过娘亲了,问爹爹娘去哪里了。爹爹总是摸摸眼角,笑着告诉我她在一个地方等着我们,以后我们总会相见。
的确,我们还是相见了。
可是你,为什么,为什么?
你连死都不让我知道?
还是你死都不想见我?
凉~愁~
我恨你我恨你。
……
我……恨我自己
为什么我会这么笨,那么明显的破绽,那样拙劣的演技,我居然还信了。
我是白痴我是傻瓜我是全天下最笨的笨蛋
我知道错了,
凉愁,不要跟我玩了,
求求你出来见我一面好不好
求……求你……
……
时间仿佛也停下来看我发疯般宣泄,世界静悄悄地,除了雨滴打在树上的声音
一滴,一嗒
掩盖着泪水掉在地上的声音
一滴,一嗒。
不知道雨下了多久,不知道流了多少泪水,原来一个人可以有这么多眼泪,怪不得女人说哭就能哭,不是她们厉害,只是男儿的泪被藏起来了而已。
雨水突然停了,眼前一双黑色的靴子,触电般抬头。
“凉……”另一个字硬生生卡在咽喉,霎那黯然失神。
一袭素雅淡紫,一把六十四骨折伞,一张略带苍白的容颜,一个爱恋他十多年的女人。
“想知道他葬在哪里吗?”苏芷乔低头看着我,伸出一只手。
我傻傻地伸出手,傻傻地点头,傻傻地被牵着,傻傻地走在她身后。
慢慢走到那座小竹屋后面,是一片幽幽的竹林,很静很美,而他就在这里。
一贯如他,墓碑上没有他的名字,因为他说过,生来即是弃儿,无父无母,何来姓名。那时听着就觉得悲凉。下一刻,我便泪流如注,不能自已了。
墓碑左下角,苍劲地镌刻着四个小字
凉梦无音
熟悉的字迹,他居然连墓碑都是自己刻写的。殊不知为自己立碑是何等的凄苦,噗通一声,抱着墓碑放声痛哭。
凉梦无音,哈哈,凉梦无音。怎会无音,试问怎会无音?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死都不会甘心
我怎会甘心,连死都没有见到一面,我还有很多话要跟你说呢
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啊
……有一句顶顶重要,就听我说这一句,好不好?
凉愁,我爱你。
眼前一黑,便再无知觉了。那就一直这样吧,至少在梦里,我们还可以在一起。
那一袭白衣,顽痞的身姿,眼含笑意却有失温度,嘴角极度欠揍的一个弧度:
“左儿,你终于来了”
……
再次醒来便躺在昔日我的房间里,这里的摆设一点都没有动过,起身,开门,已是雨后初晴。无奈夕阳近黄昏。
苏芷乔静静地坐在崖边的石凳上,桌上一壶酒,像极了那天傍晚。
我走过去,没有说话,是因为嗓子哑了。
她看了我一眼,便不再管我,独自望着夕阳。
……沉默让人忘却时间,夕阳最终顶不住落了下去。
“他来这里住的最后这段时间,每天傍晚都是这样过的。”
我点点头。
“他是在想一个人”苏芷乔拿起酒杯仰头就喝,“他很少说话,但我知道他在想你,疯狂地想你。”
我愣了,直直地看着她。
“不信吗?”她朝我蔑视地笑笑。
我摇摇头,“信!”
“你跟我来”
那是我房间的书桌,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她慢慢翻着那一沓宣纸,最后给我了一叠,“自己看吧。”
我的眼泪又扑簌扑簌落下来了,那是满满一叠的宣纸,却简单地表达着两个字:左儿。
在一张纸上我发现了触目惊心的红色,那是一首诗,沾着他的血渍。
身似白雪心似冰,一朝音容化春风。
莫问追忆似流水,奈何终究梦一场。
倾我一世孤独念,换你生死一夕恋。
几番沧海枯桑田,凉梦无音笑问天。
晚上,我抱着那首诗竟睡的异常好,没有梦,没有他。
我就在这山崖上住了下来,因为我总觉得凉愁没有死,我每天去他墓边说话,然后在夕阳下和他对饮。
期间兮木来过一次,他告诉我南宫家很担心我,但也随我想留在哪里便留在哪里,只是别忘了玩累了那里还有一个家;我笑笑。
还有就是牧弋火已经继位,如今圣灵被他管的很不错;我又笑笑。
最后,他对我说,左公子,即便少宫主在世,他也绝不希望看到你现在这般模样。
我傻了。
兮木走后我想了很多,包括以后的路,我终究是想通了一点,这辈子没有他相伴,我是没有勇气活下去的。这些天,我只是还没接受他已不在的事实,如今,接受了,也就想通了。
今夜,明月当空,良辰美景。我换了一身红衣,在他的墓前磕了三个头,我想他明白我的意思,毕竟他曾经问过我多遍。
一坛花雕,两只琼觞,满上。
一杯洒在地上,一杯仰头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