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定了定神, 眼中迷蒙的混沌褪去, 很快又变成了平时那个淡然沉稳的严总。
将手中随意拎着的一束白菊放到母亲墓前, 风带下来一片落叶,卷着身体飘飘绕绕往下落,正巧落在墓碑顶上,摇晃了几下后立在了上面。
严深的视线在树叶上停留了一会儿,并没有弯腰将它拂开,而是牵起一旁苏断的手,习惯x_ing在青年修长而柔腻的手上捏了两下,说:“走吧。”
苏断也回过神:“嗯嗯。”
然后像来的时候一样,乖乖地被严深牵着,离开了这座幽静的墓园。
……
坐车回去的路上,气氛很安静,严深一言不发地捏着苏断的手玩,苏断被当成玩具玩了一会儿之后,终于忍不住蜷了蜷指节,小声问:“深深,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严深被青年细瘦的手指握住食指,没有什么力道的手指只要微微使力就能挣开重新掌握主动,但严深却并没有将被握着的手指抽出来,而是顺着手指被握住的姿势,掌心微微一翻,将青年清瘦的手握在了手中,拇指指腹在光滑白皙到淡青血管清晰可见的手背上摩挲。
对上青年颇有些小心翼翼的黑眸,严深从喉间发出一声低沉疑问:“嗯?”
苏断老老实实地被他摸着手,提醒他:“那天在医院……”
一边说一边观察着严深,看到他的表情没有沉下来的趋势,才将后面的话吐了出来:“那个人说何……女士给你留了东西。”
按照辈分以及他和严深的关系,他原本应该称呼严深的母亲为阿姨,但苏断想了想严深和他母亲之间糟糕的关系,直觉x_ing地觉得严深不会高兴他用这种称呼,于是迟疑了一下后,就采用了一个比较客气和疏远的称呼。
严深对这个称呼适应良好,没有露出什么不赞同的表情。
听到他提起这件事,严深在他手背上摩挲的动作顿住,说:“我有印象。”
“那你不要去忘了拿,”苏断将手中男人的手指握紧,声音小的像是蚊子哼哼,“……万一是很重要的东西呢?”
严深没有回答,视线落在苏断脸上,黑沉眼底带着令人捉摸不透的情绪。
苏断在心里揪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假如他现在是原形的话,恐怕已经急得抖叶子了。
颇有几分心虚意味地将视线撇开,他在心里忧心忡忡地戳系统:“系统,帮我检测一下严深现在的心情。”
任劳任怨的系统说:“检测到治愈目标现在的情绪波动偏向负面,不过程度十分轻微,宿主不用过度担忧。”
苏断说:“嗯嗯,谢谢你。”
听到系统的话,苏断放心了一些,然而也仅仅是一些。
这几天严深虽然一直在忙活母亲的后事,看起来似乎对生母的丧事十分尽心尽力,只有几乎每时每刻陪在他身边的苏断隐约感觉到,在这种忙碌中,他其实根本没有投入什么感情,只是在尽生为人子的义务而已,按部就班地走着程序。
严深这种近乎冷漠的状态让苏断一头雾水,为了避免严深不开心,更加不敢随意提起那个敏感的话题。
但瞅瞅严深那仿佛彻底被黏在80、纹丝不动的治愈值,又不得不硬着头皮提起,毕竟按照普遍规律,这种遗物一般都有着特殊的含义,说不定就能对严深的病情起到一些帮助。
然而不出意外地,听见他说起这个,严深果然还是生气了。
苏断其实不太懂,因为每次进入世界的身份大部分都是孤儿,仅有一世的家人对他也非常爱护,所以他对于这种亲人间无法和解的旧怨并没有过什么切身体会。
不过由于他已经学会了偏心眼这个坏习惯,所以当然是毫无原则的站在自己对象的这一方。
或许在大部分人的观念中,母子间哪有隔夜仇,况且事情都过了那么多年,身为子女,严深还在记仇,是非常不应该的,但妖怪的准则一向是自己高兴就好,对于苏断而言,让对象不高兴的人,他当然也喜欢不起来。
许久没有接话,严深忽然把手指从他手中抽出来,抬起来摸摸苏断的下巴,眼眸幽深,猝不及防地问了一句:“你想离开吗?”
苏断:?
被掐着下巴的苏断眨眨眼,一时间不明白男人在说什么。
然而他这幅呆样落在严深眼里,却又带上了另一层意味。
自从那天去医院开始,小仓鼠对自己的态度就开始逐渐变得小心翼翼起来,严深当然是能感觉到的。
……大概是被他身上这一堆乱七八糟的破事吓到了。
在遇到他之前,苏断的生活虽然普通,但也可以说是安稳的,小仓鼠谨慎地把自己缩在一个角落里,只挣到能够买瓜子的钱就已经足够满足,假如没有那场饭局从天而降,大概就会像以前那样平凡却安逸地生活下去。
对于苏断这种乖顺却容易知足的x_ing格而言,安稳大概就是一种最理想的生活状态了。
而他的生活常态,无疑是跟“安稳”这两个字格格不入的,即使身上的权势已经足以阻隔绝大部分的恶意,但只要他站在那个位置上一天,依旧会有源源不断的麻烦涌过来。
只要苏断一天跟在他身边,就一天过不了普通人的生活。
他看得出苏断已经尽力做得很好了,那天在医院的时候,还出乎意料地帮他噎了何家的人,对于不善言语、极少跟人呛声的苏断而言,能做出这个举动,应该已经鼓起了非常大的勇气了。
然而一个人的本能是很难改变的,苏断到底还是不适应他带来的源源不尽的麻烦,甚至连面对他的时候,态度都不自觉地变得小心谨慎起来。
虽然青年从来不说,但那些点点滴滴的细节都在表示着,对于青年而言,和他生活在一起,无疑是很累的一件事。
……
正当严总沉浸于自己和青年之间有着重重阻碍的酸涩时,青年带着些茫然清亮声音在他耳边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