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耘宁一时不知道应当惊讶阮轩的过目不忘, 还是惊讶阮轩对那小本本熟悉至此,仿若刻在脑子里似的。她发着懵,阮轩却又蹲了回去,一点点扒拉灰碳堆里的碎纸片,找着一个就念叨一句。
“这句是‘饿着肚皮, 仍是如恋花蜂蝶一样在小姐身边飞绕’, 这句是‘心想这样莲足,若握在手中何等有趣’,这句是‘罗帐低垂锦被深覆’……”
随着阮轩念出的语句, 徐耘宁一点点想起了书里跟踪狂的故事, 也蹲下来跟着阮轩看,然而, 当阮轩只凭一个字就说出一句的时候,她不淡定了,“一个字你也看得出来?”
阮轩老实道, “字体认得啊……”
过目不忘真是个好事情。
徐耘宁无话可说,盯着阮轩瞧——面上还是白净斯文的小软妹,脑子里已经装进了奇怪的东西呢……
“呃,”阮轩被看得不自在,低下头,将烧的不成样的书丢到一边,闷闷道, “原来《香闺秘事》是孙小姐拿了……哼,老板冤枉我。”
先前颇有兴致的诵读《香闺秘事》,现在成了满脸委屈说自己被愿望的小可怜……
“噗。”徐耘宁一时没忍住笑出声,拍着阮轩肩膀怂恿,“快去找老板算账。”
阮轩当真想了想,才摇头,“已经赔了,不要吧,孙小姐都这样了,何必用这种事情打扰她呢。”
又回忆起孙小姐在病榻上的凄惨模样,徐耘宁觉着难过,再抬眼放去,这一片火烧后的狼藉更显得可恶。她皱着眉,阮轩看在眼里,瞧四下无人便搭上肩膀搂过来,软软安慰,“不哭哦。”
“哪里哭了。”徐耘宁歪头轻碰阮轩的脑袋。
阮轩扁嘴,“那天我来的时候,看到孙小姐……被抬出来的样子,真的挺想哭的。”
“唉,事已至此,我们能帮就帮,希望孙小姐早点好。”
“嗯。”
“继续找东西吧。”徐耘宁这会儿不嫌脏不嫌累了,撸袖子准备将这片乱七八糟的地收拾干净,将能用的交还给孙小姐,若是来得及,还想把这个地方修一修,至少让孙小姐能下地时看见的宅子不是一片废墟。
阮轩点点头,扬着笑说“好”,却在开始干活前将徐耘宁的袖子拉下来,一脸严肃道,“灰尘太大了。”
“啊?”徐耘宁心底明白,表面却耸耸肩将衣袖提得更高,逗阮轩,“我不怕。”
“我怕啊……”阮轩果然绷不住了,可硬气不起来,只会揪她的袖角轻轻摇着撒娇。
徐耘宁硬的不吃,就喜欢软绵绵的甜嗓,收起玩乐的心,顺从按照阮轩的意思把袖子拉下来,指尖勾着罩得严实,“这样可以了吧?”
“嗯,快点开始吧。”
日头渐烈,烤出一股难闻的气味,风吹过会起飞尘让眼睛难受,徐耘宁和阮轩没再说话,各自沉默地翻找东西。她们找到的不多,且都是焦黑扭曲不成样,阮轩看了直摇头,“算了,孙小姐看见只会难过。”
徐耘宁不在意白费功夫,擦一擦汗,“嗯,大夫应该换好药了,咱们去看看。”
她们走了回去,果然,大夫提了药箱,在回廊与小杏和兰芳交代些要注意的事情。话说完,大夫问了一句“记清楚了吗”,兰芳抢先答“记得”,并瞪了一旁已经张口的小杏。
“你的伤要小心,别操劳。”大夫捋胡须,同兰芳说。
兰芳皱皱眉,收起泼辣的模样,卑怯问,“我什么都不能为小姐做吗?”
大夫叹气,“那守着吧,夜里孙小姐睡迷糊了或许会抓伤口,你负责看着,其他……”
说到这儿,大夫想起小杏不是孙家的人,瞥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阮轩和徐耘宁,谨慎住口。
徐耘宁正发呆,阮轩耳朵灵,听的一清二楚,上前两步说,“小杏留下来帮忙吧。”
“是,大人。”
小杏应声,面上不动声色,等大夫走了兰芳回屋,又过来交代她们,“灶头有粥有馒头,郑捕头今天会去酒馆喝酒,请他顺路帮忙买只烧鸡就好。”
“啊?”徐耘宁先前看阮轩一家之主的作派所以没吱声,如今一想,知道麻烦了:小杏不在,饭,她们自己做,水,她们自己烧。然而,闻着满屋子的药味,她再看阮轩痛心的表情,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讷讷补了句,“好吧,今天就先这样,有什么明天再说。”
小杏留下,徐耘宁不能留下,身为县令的阮轩更不能留下,她们进屋跟孙小姐告别就回衙门。一大早开始忙里忙外,徐耘宁浑身不舒服,忍着疲惫打水洗了把脸,换了身衣服,躺在床上呼呼大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