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周二,街上早早打烊,雨也早停了,风吹过,会有一点凉丝丝的。
几乎没有什么人,我远远看见花店灯火通明,放下心来。
很精致婉约的店铺,又不失大气端庄,玻璃门拉上,透过落地大窗,可以看见清新的花团锦簇间,两三个女生正围在一起笑盈盈谈论什么,程芦雪回过身,手拿鲜花,一只一只讲解着。
原来是插花课吗?
我便没有推门。
看看手表,一般这样的夜间课九点多钟就会结束吧,我不介意等等。
我先是站在门外,一想店门口站个警察太影响人家生意,就挪到花店与隔壁店铺的中墙那里站着。
斜过脑袋去看,隐约又看见程芦雪的轮廓。程小姐很漂亮,长发披肩,温柔妩媚,淡淡的彩妆,象牙色的裙装,白珍珠的耳饰,高跟鞋搭配,更显高贵,体贴……
好吧,体贴是怎么回事儿?我都不知道怎么形容是好,我对这些,实在没有什么研究。
后背靠回漆成络红的砖墙,街边温煦的晕黄灯光,我突然觉得很幸福,等待美好的人、事、物,总是幸福的。
九点零四分,花店店门拉开,程芦雪将学生送出,微笑道别,之后她的眼神暗淡下去。
“程小姐……”
我无法再保持沉默。
沉默这时很残忍。
程芦雪听到有人在后面轻声唤她,吃了一惊,她回过头来仔细看我,道:“是……黄警官?”
“程小姐记性真好……”我讪笑道。
我就是个见习,今天第一天上班。
程芦雪瞧我不再说话,柔声问我:“黄警官……有事吗?”
“哦,我……我有东西给你。……是,是你的东西!……我……我拿错了……”我慌慌张张去摸前襟衣袋,签单竟不在那里,又摸到裤子侧袋,也不在!
我觉得我要出汗了。
最后从一边的屁股口袋翻出来,我面如猪肝,诚惶诚恐展平,双手递给她。
死者三十二岁。
商人。
死因是钝器击打。
白纸黑字的字很大,叫人忍不住再扫看一遍。
透明密封袋中的戒指上沾满沙粒。
程芦雪一时怔住,没有接过。
“对不起……”我只能这么说。
她听了,伸过手拿去。
“黄警官真是温柔啊……”她忽然微笑着看我。
“嗯?”我傻傻应了一声。
“在门口等了很久吧?”她问道。
“……也没有。”我不好意思笑道。
“又温柔又帅气呢……”她轻轻说着,走近半步,微微踮起脚尖,伸出双手将我的帽檐理理正。
我不知所措看着她脉脉的眸子,长长的睫毛,心中暖意充斥,四处乱撞,仿佛能感受到她的呼吸,好像就要触碰到她的柔发。
“好了。”她故意歪头看看我,语调轻盈。
我心中很甜,冲她笑笑,真是……害羞极了。
“程,程小姐。”
“叫我雪儿吧。”
“嗯。雪,雪儿姐。”
“就叫雪儿啦!”
“是,是啊!我也是这么想!”
“呵呵呵呵呵!……”
我们不约而同笑出声来。
“嗯……”我轻嗯一声。
我知道她在等我的自我介绍。
我鼓起勇气,拉正警服,道:“我叫,黄小猫。”
她听完捏捏我的脸,说:“你骗我!”
“我没有骗你,我就是叫黄小猫,喵咪的喵,啊不是,猫咪的猫!”我急道。
“噗!”她咯咯笑道:“好啦,好啦,我知道啦!你叫黄小猫!”
她纤指一点我的胸牌,我低头去看,警号下方七个小字——见习警员黄小猫。
我想我从没在谁面前这么笨过。
“……雪儿,天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家吧?”我机智地转移话题,掉入另一个大坑里。
她没有车吗?她不开车吗?还有,凭什么你送她?
“额,不,我的意思是……”我试图继续表达我也不知道要表达什么的东西,程芦雪说:“好啊!黄警官你等我一下下!”她转身回店,开始打烊。
我站在店门外,像在忠诚地站岗。
我想我要表达的事情是,我想和你再待一会儿。
不久,店内的灯火熄灭,程芦雪将外门锁好,怀中抱着一只小狗出现在我面前。
小狗很小,抱在怀中正合适,毛绒绒的,打理得很精致。
除了狼犬,还有哈士奇这种二货,其它狗我都不大认识,我猜这应该是一只小小的迎宾犬,泰迪熊的毛色。
我也没有问,我有太多话想对她说,同时又享受着与她在夜晚美丽街道并肩漫步的快乐,沉默此时很温柔,像是神灵眷顾。
“小猫,你为什么要当警察?”她问我。
“我爸是警察,因公殉职了。局里特殊照顾我们家,我就报到去了。”我说得很轻松。
“你多大了?”
“十八。”
“不考大学吗?”
“抚恤金给奶奶住医院用,她中风以后,植物人,很早之前的事。妈妈也不在了,很早之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