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她,身着雪白的狐裘,娇俏的小脸许是因寒冷的缘故被冻得红扑扑的,水汪汪的眼睛里闪烁着不解,一派天真无邪。而那时的她,因为寒冷、因为饥饿的缘故,整个人已是虚弱不已。身子做不出防备的姿态,唇间吐不出乞讨的话语,她只能微微抬眼,望了她一眼,便又合上了眼睛。
她许是不曾见过如此肮脏的小孩,甚至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叫做乞丐。那个孩子乱蓬蓬的头发,破烂的单薄的不足以御寒的衣服,黑漆漆的脸和手让人看不出它原来的样子,□□的脚丫,无一不让她觉得新奇和恐惧。她盯着那孩子看了许久,最终,好奇战胜了恐惧。她开口问她:“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在这里,你这个样子,不冷吗?”悦耳动听的声音里充满了活力与朝气。
她听到了她的问话,却没有多余的力气来回答她。她太冷,也太饿了,所以,她无法动弹,亦无法开口给她回答。
她对她的沉默感到有些气愤,却也看出了她的虚弱。她咬咬下唇,脸上还带着一丝不悦的神色,却还是喊来了自己的爹娘:“爹爹,娘亲,这里有个小孩,好像很不舒服的样子,你们出来看看。”
她闭着眼睛,耳边响起了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不知她长什么样子,声音却十分温柔:“念儿,你又调皮了。这大冷的天,要冻坏了可怎么办呀?” “哎呀娘亲,您就别骂念儿了嘛!这儿有个小孩好像不舒服,您快来看看。”她听见她蹦蹦跳跳地朝她娘亲跑去,朝她撒娇,却仍不忘躺在冰冷的雪地里的她。
原来她叫念儿啊,名字真好听……她的意识渐渐模糊了……
她看着自己的爹爹将她抱回家,瞪大了双眼望着爹爹怀中那个脏兮兮的小孩。她是第一次知道,这世上原来也有这么脏这么可怜的小孩存在着。身为莫家大小姐的她,是爹娘捧在手心里的宝,不曾见识过这世间的丑恶。她只是好奇。她还太小,不懂得什么是善良。
于是,她被她带回了莫家,洗净了脏兮兮的脸和手,换上干净的漂亮的衣裳,成为了莫家大小姐的贴身丫鬟,并且,拥有了一个莫念赐予她的名字:梦儿。
她说:梦儿以前遭受了太多的苦,以后要有梦一样幸福的生活。所以,梦儿叫梦儿。
她说:梦儿,你要叫我念姐姐知道吗?不要和别的下人一样叫我大小姐。我们是姐妹,我是姐姐,你是妹妹。念姐姐,梦儿妹妹。
她说:梦儿你怎么可以这样,我的妹妹怎么可以这般恶毒?
她赐予了她名字,给了她温暖,给了她关爱,想让她忘记以前的寒冷,成为一个温暖善良的人。只是,当初疼痛的记忆太过深刻,即使如今活在安逸里,她依然带着满身冰凉,满身尖锐。
她对她失望了,为她落泪了。她只为她落了一滴泪,却让她心甘情愿地拔掉了自己身上尖锐的刺,收起所有的张扬与不安,成为简单透明的孩子,依偎在她身旁,一同前行,一同成长。
阳光温热,岁月静好,如今的她们都长成了如花似玉的模样。幸运的是,无论这世间事多坎坷,无论这人间如何流离失所,她们依旧陪伴在彼此身旁,不曾离,不曾弃。
“念姐姐,这时节,江南的桃花该开了,咱们一同去江南看桃花,可好?”
“好啊,梦儿。”
第39章 番外之也许
也许放弃,才能靠近你,不再见你你才会把我记起,时间累积,这盛夏的果实,回忆里寂寞的香气,我要试着离开你,不要再想你,虽然这并不是我本意。
这是那个桃花般的女子第一次见到她时为她唱的歌,那时的她心里虽然有些触动,却并未有更深的感触,如今想来,这短短的几句歌声,竟是如禅语般的道出她的宿命。
暖风熏,游人醉,不知是酒醉人,还是人自醉,总之,她的意识是越发的模糊了。微风徐至,青丝飞扬,墨发间的双眸微微睁开,似乎又回到了那个烟雨迷蒙的季节,那个邪魅却温柔的男子,仍旧对着自己展露笑颜。
他是主,她是仆。他一时兴起救下了被他人的仇杀所连累的她,从此,她便成了他唯一的贴身的婢女。
不知他对她的柔情中可曾有半点情意。若不曾,为何呼唤她的名字的时候他的声音如此温柔;若曾,为何他如此轻易便把她丢下,只身去追寻那个潇洒不羁的女子?
她记得,在他们遇见那个不羁的女子之前,他们曾在江南的桃树下饮过酒;到过茫茫塞北看过战马厮杀;亦曾在冰天雪地里倚在梅花下听笛声悠扬、琴声婉转。那个时候,他只有她在身旁,她也只有他在身旁,那时的她天真地以为,两个人浪迹天涯,足以抵达地老天荒、海枯石烂。
她记得他温柔的笑颜、戏谑的眼神、还有,总是让她红了双颊的、温柔地呼喊地他赐予她的名的、温柔的嗓音。每次抬头望进他深邃的眸中,听他呼喊她的名字,即便清楚那眸中含着的并不是他对她的情,却仍是如喝了酒般的,醉了,沉沦不起。
如果故事总是在开始的幸福时便戛然而止,该有多好。他仍会唤她的名,偶尔会用他那低沉的诱人的嗓音吐出令她脸红心跳的话语;她仍是那个不曾为情所伤的单纯女子,在心中切切地期待着有天他的唇间会对着她说出脉脉的情话,看着她的眼中满含深情。故事停留在最幸福的时刻,仍有着最美好的期待与爱恋,不曾有伤害不曾有离开,如果是这样,该有多好。
可惜呀,主与仆的界限在他们之间虽然不甚清晰,却终究是存在的。他从没想过要在她身上付出爱情,即使曾给过她那么多的温柔与怜惜。开始的开始,她是不明白的,直到后来,他遇见了那个不羁的潇洒的女子,她看着他们以更加张扬的恣意的姿态吟风弄月、把酒言欢,相遇、相知,然后,他爱上她,想囚禁她,尔后,看着他们所有的美好如镜子般,一点点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