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池羽轻笑,指着不远处的龙椅,说道,“这个位子,是多少人哪怕倾家覆灭、粉身碎骨都想得到的。朕曾经,千方百计地为了它,不惜算计所有的人,可如今……”,
周池羽的眼睛烧的通红,眼神开始涣散,“谁曾想到,人在其位,身不由己,到最后,哪个帝王不是一生孤寂,无人可信,朕……”,
周池羽的手缓缓落下,说道,“朕……谁都信不过,朕……逼走了,身边所有的人……朕才知,坐在那个位子,是如此的寂寞,高处不胜寒啊……”,
舞姬眼眸闪动,顺势按住周池羽的手,“奴会陪着皇上,绝不离去”,她拉过周池羽的手从胸前往下抚去。
被人触碰的厌恶从心底升起,周池羽吃力的坐起身来,甩开了她,手里的酒杯扔在地上,发出砰的声响,两个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殿中,吓了舞姬一跳,忙的用手捂住胸前遮掩,
“拖下去吧”,周池羽看着她,冷冷说道,“朕告诉过你,不该知道的不要问,否则,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
舞姬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呼喊着,“皇上饶命,饶命啊”,周池羽揉了揉额头,朝着侍卫说道,“查一下,谁送这个舞姬来的,有何意图?”。
舞姬被敲昏拖了出去,殿里如死一般的寂静,没有人,偌大的殿很空旷、很冷清,周池羽躺在龙椅上,莫名的空虚和落寞,如潮水般迅速的淹没了她。
第119章 权势
“朕不是少了谁,就活不下去了”,周池羽笑道,她直接取过酒壶,仰头灌着,呛的她眼泪直流,剧烈地咳嗽着。
夏菱推开门,上前搀着周池羽,透过锦袍仍能感受到皇上手冰冷的温度,只见她脸色苍白,
“朕让你进来了么?你越来越不懂规矩了”,周池羽不悦的推开她,
夏菱道,“奴婢担心皇上龙体,方太医开的方子,皇上吃了仍是咳嗽,要不奴婢再去请刘太医看看”,
“不用了”,周池羽捂唇轻咳了两声,并没再斥责她,只说道,“小咳嗽而已”,“可……”,可那天皇上分明呕血,夏菱不敢说,那夜的事,皇上不许任何人提起,可夏菱知道,那夜皇上彻夜不眠,枯坐到天明。
“再过些日子就是中秋了”,夏菱开口道,“先贤太妃病重在榻,今年无人筹办,皇上如何看?”,
“如今宫里的事,你也要张罗吗?”,周池羽冷然说道,夏菱神色一惊,跪下磕头,“奴婢不敢,只,只,皇上未纳后宫,庆典之事素来是先贤太妃操持,太妃病倒后,便无人……无人……”,
周池羽缓了脸色,摆手道,“朕知道了”,她静静看着夏菱,问道,“朕身边……可信的人,不多了……”,她手落在夏菱颤着的肩上,“朕知道,你心里因夏纱、夏画之事,始终有隔阂……”,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夏菱应道,
手指拂过夏菱的肩,周池羽倾斜酒壶,酒液从指尖流过,她从怀里扯出丝巾,拭了干净,“起来罢”,
手一松,苏州绢丝如飘落的柳絮,翻覆着,落到地上,她揉了揉额头,酒意涌了上来,遂坐回龙椅上,夏菱跪在她身边,替她按揉着头,
周池羽撑不住酒意,叹道,“八月十五,阖家团圆之时,朕却无人可共聚?可笑……可笑……”,
洒在地上的沣酒,弥漫着浓郁的酒香,倒叫周池羽想起了,那年树下,有人转身,温润笑道,“皇弟带了两壶沣州的酒给皇姐尝尝”,
夏菱不敢说话,周池羽闭上眼睛,想了想,手里的酒杯跌落在地,突然问道,“二皇子在宫中可有动静?”,
“不曾,成日都安心呆在思过殿中,只是,苏皇后,不,苏娘娘……在静安宫里闹过几次,听说还伤了伺候的宫女,只后来,总管太监给她断过几回膳食,方安分下来”,
周池羽阖上眼,不再言语,只双眉微蹙,眉间忧思不散。
秋来丹桂飘香,天香云外飘,宫中处处是金桂,唯有几株丹桂开在思过殿附近,周池羽身着
“叩见皇上,皇上洪福齐天!”,守殿的侍卫有些惶恐,不料皇帝竟会来此地,跪下请安,“开殿门”,周池羽说道,
几缕琴声时有时无的从殿内传出,“呵”,周池羽冷笑了声,侍卫不敢抬头,担忧皇帝震怒,只咬牙道,“末将失职,不曾看管好殿内罪人!还请圣上降罪!”,
“唔”,周池羽颔首,“他何罪之有?”,“身为皇子,妄图皇位,谋逆叛乱!罪恶滔天!末将认为将其囚禁此地,实乃皇上宽厚仁慈!”,侍卫恨恨说道,
“既知他身为皇子,又岂有你置喙之地?拖下去,掌嘴二十!”,周池羽也不看他,信步往里走去。
成王败寇,若她输了,不知是如何下场?
思过殿虽小,但有方寸庭院,池塘里养有锦鲤,池边有个亭子,亭边有一株丹桂,开着赤红的花,洒落一地红,幽香满园。
亭子的人,素衣披发,身子瘦削,手指偶尔拨动琴弦,发出几个音律,便停在琴弦上,片刻后,再拨动三两下,故才有断断续续的琴声飘出殿外。
听闻身后的脚步声,那手指停在弦上而不动,只身后的人仿佛比他更有耐性,站在原地不动,殿中一片静寂,只有风吹过桂树,洒落着。
而二人的肩上,早落满了一层丹桂的红,亭中的人轻叹,拨动琴弦,道,“一首好曲,聊度光阴啊”,
“琴在手,而不弹,还真是虚度光阴啊,皇弟”,身后的人轻笑出声,缓缓上前,明黄广袖宽袍,轻扫过案桌,落座,抬头,望进周仁的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