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呼吸一滞,莫非刘奕也遭不测了?
二人急忙出了堂屋门,对视一眼,正待要出去,却听见了院门吱呀响了一声,几乎惊得人跳起来。
来人推开门,瞧见他二人,怔了一怔,而后笑了:“你们来啦。”
一颗心提到嗓子眼,此时又重重地坠下去,寻洛面似寒冰,只那微红的眼角有些突兀。
谧儿还认识他们,忙慌慌自刘奕后头跑出来,一头扎进了祁云怀里,又拿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去看寻洛。
一大一小二人对视半天,寻洛笑了起来。
祁云转头看了他一眼,才松了口气,忙问:“刘伯,你们去哪里了?这是怎么回事?”
刘奕叹了口气,也未去看寻洛,只道:“上一回不是跟你说谧儿待烦了要出去么?便去了一趟蜀中,带她看了看我从前生活的地方。”
在旁边沉默的寻洛,看似专注于与谧儿进行眼神交流,其实已将一字一句皆收进了耳朵。
刘奕说着抬眼看了看他,接着道:“估摸着是外来的强盗闯了进来,见无甚钱财,便拿屋子泄恨了。我们也是将将回来,回来时就见院子这样了,方才去瞧了瞧暖房里头的牡丹。”
寻洛一怔,抬头与他对视了一眼,又极快地移开了目光。
“牡丹还好着,我走之前打理好了的,已起了花苞了。”刘奕说至此处,转向寻洛,“要跟我去看看么?洛儿。”
寻洛浑身一僵,还未反应过来,祁云已带着谧儿进了堂屋。
两个人中间隔了五步之距,刘奕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末了寻洛抬头,面无表情着,眼眶却是红的。
他点了点头。
一前一后,沉默地在暖房里头走着,旁边地上的牡丹皆已卷起花苞,不难想象日后繁盛的景象。
最后在暖房尽头停下,面前的花苞呈淡绿状,寻洛一眼扫见,知这花开出过后是白的。
看了半天,也不转头,只是道:“往后不用暖房了吧,春天开的花便春天开,不必非要拖到冬日里了。”
刘奕笑了一笑,答:“好。”
又沉默了许久,寻洛低声道:“她死了。”
“我知道。”刘奕声音十分平静,“算是解脱了。”
这一句之后,寻洛转过头,第一回认真地看着他,目光灼灼,轻声道:“是我杀了她。”
“是她杀了她自己,合该如此。”刘奕笑了笑,往前行了两步,见他无退缩之意,于是抬手把住他肩膀,温声道,“已无人强迫你在冬天开花了,便活得自在些。”
寻洛看了他一会儿,末了垂下眼,自怀中掏出一个小锦囊来,递过去:“当初她被蛊虫反噬,被关在了天门地底下。应当是梅寄,将这东西悄悄放在了我表妹那里,后又到了我手上”
那里头是天萝的一缕头发。
刘奕怔怔,伸手接过去,寻洛转身出了暖房。
略略将院子收拾了一下,祁云与寻洛便跟着在此住了下来,每日里只侍弄侍弄花Cao,偶尔上山采些药,除此而外便是看谧儿写字画画。
寻洛上了一趟云崖峰,照着守言的意思为守音立了碑,在旁边为守言也立了衣冠冢。
后又去了一趟风雾山百丈湖边,那处六合阵已无。南宫长阳没了头的尸身已是一堆白骨,寻洛将其敛了,连带着老仆老陈的一起,埋好之后同样立了冢。
这南宫家的一代宗师,若是无他所锻造的妖刀,若是他没在一气之下给梅寄下了蛊毒,若是他不曾一意孤行要让女儿嫁给刘奕,想必后来的许多事也不会是如今的模样。
然而斯人已逝,便死者为尊罢了。
春日迟迟,倏忽却也已至四月中旬,迟些的牡丹尚还开着,日子懒散,寻洛一直也寻不到说走的机会。
这一日与祁云自外头回来,刘奕正在院中教谧儿下棋,见到二人,谧儿忽地起身,跑到寻洛面前,扬起手,将一封信递给他。
寻洛愣了一愣,接过来展开瞧了一眼,立时便笑了。
祁云见状,笑问:“信上写了什么?”
寻洛又笑一笑,答:“‘夏云已滋,天光复式微。’”
“没了?”祁云有些惊讶,他心知信一定自庄九遥而来。
寻洛摇摇头:“还有一句。”
祁云想了想,问:“盼君归?”
一旁刘奕一笑,摇摇头。
寻洛看了他一眼,竟有些难为情的意思,却又忍不住勾起嘴角,轻声道:“不,他说‘爱归不归’。”
他说完又转向刘奕,开口:“我……”
一个“我”字出口,刘奕已了然于心地点了点头。
寻洛于是感激一笑,准备进屋子去收拾东西,却听见外头有人在敲门,跟着响起一个声音:“有人在么?”
这声音!
寻洛一惊,看了祁云一眼,见他也是一脸讶异。
他忙朝外走了几步,院门已被人推开,庄九遥笑意盈盈地站在门口,后头跟着庄宁儿和卫青城。
他看着寻洛,眉眼弯弯,像极了初见时:“叨扰了,在下与同伴路过此处,有些口干,不知可否讨点水喝?”
寻洛与他对视片刻,笑了,微微往后一让:“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