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愣盯了庄九遥半天,他才答:“说来话长了,你们怎么也在此处?”
“这说来话也长了。”庄九遥说着伸手去摸他脸,“我们在等青城呢。”
见寻洛还是怔怔地,心里一疼,却又笑:“怎地每次见你见到的都不是你?这面具太丑了,能不能抹了?”
“哦。”寻洛应了一声。
他说不清自己心头的感受,明明有很多话要问要说,此时却一句也问不出说不出,只好伸手去揭面具。
过了半晌才压了心绪,问,“外头那蛇?”
庄九遥故作神秘地一笑,反问:“闻到什么味道没有?”
寻洛点点头:“闻到了。”
“蛇嘛,都怕这味道。”
寻洛微微皱了眉,不明白蛇怎么会怕庄九遥身上的药味,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应当是那阳石。
于是敛了眉,道:“难怪呢。”
话音刚落,庄九遥忽地伸手过来,朝他嘴里塞进一粒凉凉的丹药。寻洛让都没想让一下,顺从地咽了咽。
庄九遥手指拿开之前,状似无意地摩挲了一下他唇角,笑得比方才畅快些:“我要是想杀你,必定十分容易,都不问清楚是什么就吃了。”
寻洛也一笑,没说话。
他虽不喜揣摩,却也不是因为不敏锐,当然知道这东西必定是抵制阳石气味的,这东西闻多了怕也是有毒。
况且,纵然他没想明白,但只要是庄九遥给的,他都清楚地知道自己不会拒绝。
庄宁儿悄声啧了一下,唏嘘着:“还好有这通道,要不然我们仨还不够给那大蛇塞牙缝的。说起来也是奇,这光都照不到的地方,竟能长出那么大的蛇来,可真是吓了我一跳。”
寻洛摇摇头:“那空地的崖壁上有烛台。”
“空地?”庄九遥愣了一下,“那头应该没有路,这地方似乎就一个入口,便是我们进来的那通道。”
寻洛看了他片刻,还是照实道:“从上面下来的。”
庄宁儿一惊,没说话,庄九遥皱眉道:“方钦?”
寻洛点点头,闭口不提自己是怎么下来的,只忖着道:“我瞧着那崖壁上既然有灯,这大蛇应当是被养着的。上头上真派地牢里有条沟堑通此处,怕就是给蛇喂食用的。既有人能来,说明这蛇必有弱点。”
庄九遥点点头,面上却未霁。
寻洛心知他是心疼自己,便也沉默了下来,直到庄宁儿打破了寂静:“寻大哥真是厉害。”
“厉害也不会给人丢下来了。”寻洛见还是躲不过这话题,便低头玩笑了一句。
又是长久的无言。
这缝隙很短,里头也是条死路。庄宁儿手中那火把快要燃尽,光一点点暗下来,便好似被岩石吞没似地,夹在此处,人都快要成为这崖壁的一部分。
寻洛靠上那石壁,直愣愣地看着脚下。
见不到人时尚且无事,再牵挂,压着压着便也过了。可在这地底乍一见到之后,思念突然就漫上来,像是报复一样加倍,撑得人心口直发痛。
哪怕他已就在身边。
迫切地想要拽住他,想要碰触,想要将人拥入怀中,好确认一下这是真正的他,确认一下他不会又凭空消失。
可他不能问,也无法问。如同自己有自己要扛的事,他心里始终明白,庄九遥也有庄九遥的未竟之业。
庄九遥的天地宽广,而他寻洛并不是谁的天地,他只是那天地的一小部分,一粒漂浮的尘埃。是他手里握过一段时间的剑。
因而未曾生出过妄图相守至终的心。
可即便如此,还是失落了拥有了贪恋了,又害怕了。
在与庄九遥有关的问题上,他总是做不到平时那般淡然,从不深究。
寻洛心里这一番惊涛骇浪,面上并未表露分毫,且很快又在面对危险境地时的本能之下沉寂掉。
他将心思扯回当下,想起什么,问:“外头这样久没动静,是你带了人?”
“嗯。”庄九遥爽快地承认,“方钦不好对付,青城带了人在上头,山下也有人,看能不能将他引走。”
那方钦就是个笑面虎,软硬不吃,没有死x_u_e,寻洛甚至觉得,即便是他父亲方岐山此时死在他面前,他也不一定能迟疑片刻。
寻洛摇摇头:“难。梅寄也在。”
庄宁儿十分惊讶,脱口而出道:“公子,这梅寄怕是比方钦还难缠啊。”
庄九遥倒似乎是料到了,未曾有多的反应,只勾起嘴角,笑得轻蔑:“真是哪里有血哪里就有他,苍蝇似的。”
“你……”寻洛缓缓开口,“我听方四说这下头的东西能治病?”
“是。”庄九遥应。
这一句之后火把彻底熄灭了,寻洛轻声问:“三月初一那天,在哪里?”
“在路上。”庄九遥也轻声答,终于是抬臂攥住了他手。
寻洛顿了一顿,深深吸了一口气,反手握回去,十指交缠着,心头一块石头似乎落地了,又似乎还在原处。
过了半晌庄宁儿道:“明儿个也是三月初一。”
是了,下来之前方钦也说过这话。他终于抛掉了那点佯装的评奖,问:“这日子有何特殊?跟这地底的东西又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