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你不一样哥哥。”梅寄轻笑一声,“我自小受尽蛊毒之苦,成年之后靠着喝人血活下来,我受够了。我这一生最舍不下的念头,便是赢过我师兄。我一无所有,如今好不容易仅想要天下不想要他命了,只这么点儿乐趣,你不能强迫我丢掉。”
他放开寻洛:“路已走至今天,你让我放弃?那不如让我死。”
“祁云呢?”寻洛微微歪了头,问,“祁云算什么?他要是知道自己的师父这般丧心病狂,你猜猜他会怎么想?”
梅寄一怔,未曾直接回答,只是笑眯眯地指着地上的尸体:“他总是欺负我的云儿,所以我杀了他。往后云儿仍旧是祁连派唯一的主人,他要什么,我便给他什么。”
他说完转身出房门,在踏出门槛的那一刻,从怀里掏出什么东西,扬手扔了过来。
寻洛一把抓住了,摸到蛇骨细长的形状。
“用碎殷化水能溶这骨,磨成粉,淬在剑上。”梅寄慢悠悠出了门,留下这么一句话。
寻洛立在原地,等他脚步声渐渐消失不见,半晌才轻叹了一声,打开手中的锦囊,看见那根自己亲手交给祁和的蛇骨,以及一包小小的药粉。
约莫是真正的碎殷了,自那黄铜的洞窟之中拿出来的。
这东西,怎么看也与能颠覆天下的东西无关。
他握紧了手中的剑与锦囊,转头又看了一眼那高高的台子,仿佛还能瞧得见曾经坐在上头的人影。
天萝究竟身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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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疏忽而至,西面战场上始终胶着着。魏王萧琮带人端了岐山派,却只捉住了方岐山,方钦人早已不在岐山派中。
他顺着追踪许久,最后到了西面边境,才发现方钦占了祁连派,一边以祁连山为据点,一边在派人支援南疆的哈努。
众人这才明白,方钦不仅与太子有牵扯,还与南疆有勾结。那么一算起来,南疆与太子之间,必然也是有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了。
不明真相者只当太子已死,因而也有诸多猜测,不知方钦与南疆还这般负隅顽抗做什么。
想想却也又懂了,此时投降,那便是一个必死无疑,困兽犹斗呢,更何况是这些心在“天下”之人。
祁连派是个天险之地,萧琮已在山脚驻扎了三天,始终未曾找到攻上去的方法,每一次派出去的小队,几乎是有去无回。
方钦一行对祁连山脉的了解实非泛泛,看来是许久之前便已有心,将此处用作了退路。
而萧琮这一边兵将虽多,却终究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方钦不主动,那么突破点只能在这地势上头。
可祁连派如今几全没落,现任掌门祁云一直不知所踪,剩下的那些人以祁和为首,早已归顺方钦。
无人可用。
这一日派出之人又是去而不返,萧琮坐在帐中沉思,正在画外围图,副将端来一杯茶,放在他手边,喊了一声:“殿下。”
“嗯。”萧琮抬头,露出一张极其书生气的脸来,见到来人笑了一笑,“坐。”
他的长相是几个兄弟里头最柔和的一个,但将领之才却也是最出众的。
在两个月之内,从守地东海岸到了岐山,明明近了京城却连城门也未进,便跟着方钦到了这祁连山下。
风霜刀剑里来来去去多年,因而这么一番奔波,仍旧未曾冲淡他身上的温柔气,只让人略带了些疲惫神色。
只有相熟之人才知道,这种温和在战场上,会瞬间变为杀人的锋利。
这副将是自小跟萧琮一处长大的,与他配合良久,十分有默契。因而二人不仅是战场上并肩的同袍,也算得上是生活里头的知己。
副将看着几案上的图,一笑:“殿下在想什么?”
“唉,这地势。”萧琮摇摇头,手指点着墨迹未干的图纸,“局势已至此,这什么武林盟主实在是留不得,大周的大祸患,终究还是在所谓武林之中。”
副将忖了忖:“殿下不是一向十分向往武林么?”
萧琮放下笔,捉起茶碗抿了一口茶:“话虽如此,可我向往的却不是这样的江湖。我想要的,是真正头顶侠义的武林,而非以侠义为名,实则祸乱天下的武林。”
“朝堂与武林之间还是界限分明些得好。”副将道。
“对。”萧琮笑,“是这个理,还是你懂我。”
副将也跟着笑笑,从怀里摸出一张图来:“殿下,正巧,我方才也在琢磨这地势,也画了幅外围的图。只是这图上还有几方不太分明之处,我忖着得与你确认一下。”
萧琮敛眉,边放下茶碗边应着:“我瞧瞧。”
未等他伸手过来,副将手一扬已展开了图纸,展完之后竟现出一把包裹在其中的匕首来。
萧琮虽不及反应,但多年刀口舔血的经历在这一刻救了他。
他猛地一踹几案,整个人往后飞掠出去,副将勾起嘴角,手上一用力,面前挡路的几案竟瞬时四分五裂。
萧琮抢过榻边的长剑,反手便出了鞘,眼里杀意毕现。那副将却丝毫不惧,猛地扑了过来,门户大开。
找死。
萧琮丝毫不怀疑自己的武功在这副将之上,攻势已起,正待要出招,胸口却猛地一滞,抓住长剑的手忽地便软了。
那茶端来之后他喝了一口!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萧琮心道自己躲不过了,却仍旧是咬了牙勉强立着,副将的匕首一寸寸逼近,在一双瞳子里留下冰凉的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