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全会意,将一把长剑送至他手中。
他抚摸了那剑片刻,似是怀念,似是发狠,只一双眼睛亮着,一字一顿道:“朕亲自去帮你们守门。”
“圣上!”正要踏出殿门,后头老太尉喊了一声。
萧渊转过身去,看着他,老太尉颤声道:“若是退守大明宫,却等不来援军呢?”
萧渊转头看了庄九遥一眼,庄九遥看着老太尉,温声道:“太尉大人,如今退守大明宫,是为避免更多的伤亡,这一战除胜而外,本王不曾想过其他可能。”
他垂了垂眼,提了提声音:“蒋侯爷带了私兵去祁连山,本已与魏王一同朝东海去,但本王多疑,生怕京中有变,于是传了信让蒋侯爷先魏王一步回京。”
此句一毕,庄九遥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十多人,说不上冷漠,只是让人不由得有些瑟缩。
扫完之后他一笑:“若是如此还等不来援军,那么萧珏的刀架上圣上脖颈之前,要先从我萧瑾尸身上踏过去。”
这话语调不高,却掷地有声。
身后太尉扑通一声跪下了:“那微臣愿做殿下身前,又一重屏障!”
庄九遥伸手将人扶起来,轻声道一句:“多谢太尉大人。”而后跟在萧渊身后出了大殿。
、
寻洛进了角门,轻车熟路地绕开了几处宅子,终于瞧见了自己从前住的那院子。
周围空无一人。
天门常常是如此的,若无特别之事,便总死寂如荒野。
他不知自己为何要来这院子,只是顺着心意进来了,像是有什么在暗中牵引。然而此时立在院中央,却不知该做什么。
静静吸一口气,感受到血液在身体里飞速流动,清晰得让人几欲发疯。
他长长地又吐气,蹲了下去,以长剑撑着自己的身体,单腿跪在了地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衣角忽地动了一下。他微微侧头,瞧见一条藤蔓,约莫有小拇指粗细,正像是有意识般,牵住了他衣角。
眉目一凛,反手抽出短剑,剑光挥过去的同时,人已腾离了原地。
那藤蔓登时被斩了顶端,却仍旧是不依不挠地摆动着。
寻洛对这东西一向是深恶痛绝,正待要继续动手,心念一动,细细瞧了一眼,看清了藤蔓的来向,竟是自院子东南角的枯井口中伸出来的。
他一愣,发现那藤蔓并非要来攻击,只是立在远处,似乎在打量他。
寻洛往前走了两步,那藤蔓跟着便往后缩了缩。
面颊一动,寻洛咬了牙,大步朝着那井口踏了过去。藤蔓果真一下缩了回去,再未露头。
走至井边,寻洛往下打量了片刻,终于是定了定神,跳了下去。
这井自他有记忆起便在此处,一直是口枯井,他并未想到会有藤蔓生长于其中。
吹燃了火折子,收好短剑,自包袱中掏出一支短的火把,点着了之后高举起来,寻洛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下头的枯井,竟连着一条宽广的通道,只是隐在暗处,在上头见不着。
且在井口可见的范围之外,那井壁洞壁之上,全部爬满了藤蔓,几乎遮住了整条通道。
那些细长的柔条纷纷立着,在半空中无风自动,似乎正瞧着这入侵者。
寻洛牙齿有些发酸,举起火把猛地往前一送,感受到热气的藤蔓便纷纷后退着,将那通道让出了一个入口来。
他深吸一口气,踏了出去。
这生长于暗处的东西果然都怕火,寻洛火把可及之处被让了出来,却又在他走过之后,立时被枝条缠裹住。
他费力地压下心头的躁意,与身上倒立的汗毛。
通道极长,不知通往何处,走了好半天,前头的藤蔓才渐渐没那么密了。又走出些功夫,前头通道忽地断了,像是到了底,再往里隐约是个巨大的空间。
心骤然狂跳起来,蛊虫却不知怎地没了动静。
寻洛不自觉地抬手,在眼睛上捂了一下,又急速地放下来,抿紧了嘴唇。而后高举起火把,进了那洞口。
里头果真是个极大的山洞。
这洞中也不知怎地,空气厚重得有如实质,连火光也穿不透黑暗,十步之后便不再看得清,仍旧是一片混沌。
奇怪得紧。
寻洛自然不怕黑,可这枯井之下四处透着诡异,且到处是藤蔓,他不得不警惕些,于是轻手轻脚靠近了那洞壁。
顺着走了会儿,并未瞧见洞壁之上有灯台,同样未瞧见攀附于之上的藤蔓。
莫非这洞中竟不生藤蔓?
他吸了吸气,朝着中央走了几步,发现不远处有个大的烛台,于是过去瞧了瞧。
那灯台堪堪到他腰部,中央吊起来的高烛很粗,看了半天,应是无毒,便顺手点燃了。
火光极黯淡,他叹了口气,转头仍旧是看不清洞中央。
又转向烛台,却是在一眨眼的瞬间,那高烛忽地大亮,一点声音也未发出,倏然间便像盘古的利斧破开天地般,照亮了整个洞窟。
身后跟着响起了一阵低低的笑声,寻洛猛地屏住了呼吸,一时之间竟无法动弹。
这声音太熟悉了。
熟悉到每日皆在梦里听到。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又响起一声笑。
这一声如同炸雷响在耳际,寻洛这才恍然,发觉自己方才一直未曾呼吸,于是猛地吸了一口气,诡异的香气顿时直冲脑门,整个人忽地便有些发晕。
他缓缓转过头去,脸上绷了许久的平静看似未变,身子却不可抑制地发起了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