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口,整张桌子都静了。
许慕然这才反应过来她的话有多突兀,然而木已成舟米已煮熟,无论怎么收也收不回去了,她只好硬着头皮补充了一句:“我就……突然想起来了,随便问问而已。”
幸好徐知阳也是个实心眼的,也没多想到哪里去,认认真真地回答她:“周老师人很好啊,平常学生有个什么忙,她能帮的都会帮,之前我们系有个家里穷又突然得重病的,她还捐了两千块钱……”
也是,对每个人都很好,这才符合她的精英人设。
她笑一笑,不着痕迹地换了个话题:“这菜可上得够慢的啊?”
“就是!”赵祎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这都多久了,就上了三杯饮……”话音未落,服务员便端着盘子姗姗来迟,将各样菜色摆了一桌。
赵祎站起身来,举着一酒杯西瓜汁,真心实意地对徐知阳道:“小徐同学啊,今天这档子事呢,因为我而起,对你来说完全是意外,我在这儿先向你赔个不是。你手头钱还够不够花?要是不够的话……”
“哎等等,”徐知阳哭笑不得地截住赵祎的话头:“我不是因为家里没钱,日子过不下去才打工的……”
“……啊?”
“我的旧耳机坏了,想买个新的,手头没钱,就去打工了,就这么简单。”他耸了耸肩,“不是你们想的那种寒门学子苦情大戏之类的……”
赵祎举着杯的手短暂地在空中顿了顿:“既然不是我想的那样……那这事儿就好解决了,来来来,先喝一杯!”
酒足饭饱后,三人一起出了门。
账单来的时候徐知阳还想抢着结账,被赵祎用“怎么能让可爱的男孩子付账呢”这种奇奇怪怪却一时间找不到办法反驳的理由坚决地挡了回去。
“我就先走了,晚上还要上班,”赵祎拉上口罩,冲他们两个道别:“拜拜拜拜拜拜。”
她走得飞快,于是这会儿饭店门口只剩下了许慕然和徐知阳两个人。
许慕然正打算说点儿什么,被徐知阳抢了先:“刚才……谢谢你帮我撑场面,”他微微低了头,“不然我可能说不过他。”
想到自己刚刚临场发挥的台词,许慕然也有些尴尬:“随口胡诌的,别在意……你是周老师的学生,这点小事没什么的。”
“哦,”徐知阳笑了笑:“你跟周老师很熟?”
“关系还……还算不错吧。”她有些心虚,如果照实说的话,人家肯定会觉得奇怪——你跟周磬熟都不熟,为什么要平白无故地帮我出头?
让她没想到的是,徐知阳忽然低头看了她一眼。男生个子比她高出一个头还多,这一低头将她整个人都笼在他的视线里,让她觉得有些不舒服。
那眼神很奇怪,带着好奇,带着探寻,竟然还夹杂着几分羡慕。
所幸这个眼神一触即离,只来得及在她心潮上击出一捧浪花便兀自消散。
徐知阳往后退了两步,一脸轻松地冲她摆了摆手:“那我也就先走了,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她颔首道:“我姓许。”
“那我就叫你学姐了……再见啊学姐。”
许慕然望着他的背影,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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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过得怎么样?”
“还不错,”周磬一边从烘干机里拿出衣服,一边用肩膀夹着手机,嘴里叼着片面包,声音有点含糊,让对面的人十分紧张:“你怎么了?感冒了吗?”
“没有,”她把洗衣筐放到墙角,盘腿坐到了飘窗上,才答道:“刚刚在吃东西而已,我挺好的,不用担心。”
“你一个人在国内,好好照顾自己,不舒服就吃药,别一直硬撑着。”
我早就习惯了……
她原来想这么说,临到关头还是改了口:“嗯,好,一定。”
“嗯。不是很累。”
“出差倒是挺多的,前两周连着飞了北上广,去听讲座。”
“我都多大了,您还担心这个。”
“好好好,知道了妈。”
她挂了电话,扫视一圈房间,突然想不起来自己接下来要干什么。
已经搬进来半年多了,这房子却还收拾得十分利索。书和资料都整整齐齐地摆在书架上,正因为摆得太整齐了,看着颇有些寥落。
连“家”最应该有的人气都没有。
厨房里也是这番窗明几净的模样,却是因为她鲜少回家做饭的缘故——一个人懒得开火,外卖随便应付应付就完事,平常用得最多的也就是烤面包机和冰箱,烤面包机用来加热面包,冰箱用来储存面包和牛奶。
连加热牛奶的心思都没有。
周磬仰面倒在软垫上,拿出手机滑动解锁,右手拇指无意识地点开了朋友圈。
许慕然:这家日料真的,超、好、吃!!!要说唯一缺点……大概就是贵吧……_(:3)∠)_好好搬砖,争取每半年来吃一次!
配图是煎出些微焦黄的厚蛋烧与作为饭后甜点的抹茶团子,在昏黄灯光的映照下显得十分娇嫩,让人食指大动。
周磬将视线从配图上移开,刚刚填进肚里的面包却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胃酸撒着欢似的肆意翻腾,让她情不自禁地抿起唇来。
她走到餐桌前,旋开药瓶盖子,拿出两枚药片就着水吞服下去,却只觉得胃里烧得更难受了。
她退出了朋友圈,转而点开与许慕然的对话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