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裴之远觉得在门上留下五个空洞的鬼魂是后一种。
第四十九章 井妖(9)
于是这事儿麻烦了。
荀大义听了前半句话,立时打起退堂鼓,趴在门边盯着指洞发怵:“司大人,咱们和皇上说一声直接出宫吧。”
“这事儿太大……”厉鬼哆哆嗦嗦地蹲在门下,“我可不想被它吃掉。”
司无正微微挑眉:“那你把房子晗吃掉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有一天也会被别人吃?”
“不瞒你说……”荀大义干呕了一声,“咬第一口的时候我就后悔了,但架不住生气啊,脑子一热就把他吃掉了。”语气竟然还有点委屈。
清未听得又是恶心又是好笑,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小太监的脑袋,荀大义立刻凑到他身边,叽里咕噜地劝:“公子,你去和司大人说说呗,他只听你的话。”
可惜屋子就这么大,荀大义再如何压低声音,也逃不过司无正的耳朵。
“你想走可以走。”司无正冷冷道,“我不拦着。”继而话锋一转,“但你若是出去了,就别回来了,以后我也不想看见你。”
这话等同于变相的威胁,若是荀大义一个小厉鬼当真在外游d_àng,早就不知道被哪儿的鬼差收了。
荀大义果然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别别别,我不走,司大人,我还指望你帮我逮住首辅大人那个j-ian臣呢!”说完,跑到司无正身后敲背捶腿,一副殷勤的模样。
眼瞧着话题即将跑偏,裴之远连忙c-h-ā话:“司大人,不是我危言耸听,这邪祟很可能不是我们几个能制服的。”
其实司无正也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如今已经被赶鸭子上架到了这种地步,身后还压着虎视眈眈的皇帝,不是想退缩就能退的。
“罢了,暂且不说我们的问题,你先说说这些天在贤妃宫中的发现吧。”
他们四个盘腿坐在廊下,因为顾忌先前的人影还会再次出现,所以坐得离门很近。此刻临近正午,yá-ng光明媚,远处隐隐传来小太监们的窃窃私语,这座隐藏着秘密的寝殿与旁的宫殿没有半分区别。
裴之远老成地摸了摸下巴,奈何他附身的小太监没有胡子,所以摸了个空,颇为尴尬:“咳……这个贤妃,说实话我与荀大义都没有见到过,只远远地瞧见过轿撵。”
“不过我昨r.ì打扫院子的时候偷听到了娘娘身边宫女的谈话,说她最近几r.ì又开始梦魇,甚至出现了离魂之症。”
清未不解:“离魂说的可是民间那种夜游症?”
“是了。”裴之远点了点头,“若是寻常梦游倒也无妨,找太医开几副安神定心的药喝上两天就好了,可那些宫女们说贤妃每每梦游,就会坐在寝殿里刺绣,一绣就是一整晚。”
听上去倒不是很吓人。
“那他绣的是什么?”司无正蹙眉问。
裴之远竟摸了摸臂膀,像是畏寒般缩着脖子:“绣的是字……”
“什么字?”司无正追问。
“李政思。”裴之远含糊地解释,“那个被烧死的六皇子的名字。”
哐当一声闷响,架子上的花瓶随着司无正的起身跌在地上四分五裂,清未吓得跳起来,荀大义也猛地扑向门边。
“司大人……”裴之远苦笑着摇头,“您……”
司无正愣了愣,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又坐下来扶额喘气:“你确定贤妃绣的是这个吗?”
“原先不确定。”裴之远从袖笼里取出一段白布,“可等我看到这个的时候,不信也得信了。”
宫中的布料纹路细腻,端在掌心有如流水,司无正双手颤抖,接过绸缎,起先并不展开,只攥着,指尖发白,继而猛地一抖,白布顷刻间随风飞舞,“李政思”三个血红色的字映在布上,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
清未有一瞬间觉得那三个字不是绣的,因为颜色太过暗沉,宛如干涸的血迹,但靠近以后,他发现那是丝线沾了水。说来也怪,白布上没有丝毫的水痕,唯独绣字的丝线处处透着s-hi意。
“你从哪里找来的?”司无正死死盯着绸缎,面上的神情彻底变了。
裴之远呆呆地伸手指向门外:“贤妃娘娘宫里的小宫女觉得……觉得这些绸缎晦气……都拿去宫门外烧了,这是我偷来的。”
司无正闻言面上涌现出扭曲的恨,须臾又变成悲哀,最后垂下头,攥着绸缎按向胸口,凄凉地笑:“晦气?晦气!”
被蒙在鼓里的清未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握着司无正的手腕轻声劝。可司无正毫无反应,目光黏在绸缎上仿佛着了魔,任他怎么说话都不理,后来干脆将他们拉到屋内,关上门,自己坐在廊下沉默不语。
“到底是怎么回事?”清未再好的脾气也来了火起,“裴之远,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裴之远和荀大义靠着门支支吾吾,没人说得出个所以然来。
只是裴之远含糊地劝:“这事儿……你得给司大人些时间。”
他揣着手,偏头望屋外纹丝不动的人影,那五个指洞透进来些许的微光,也让他看见司无正头上的发冠。
其实清未已经猜到了一些事情,因为司无正可以随意进宫,因为他年纪轻轻就做了大理寺丞,又因为德妃相关的事情这人都讳莫如深……只是清未不明白,若是真相当真那般可怕,“司无正”这个人到底是谁。
二鬼察觉到了他们之间微妙的氛围,绞尽脑汁地转移话题。
“你们什么时候来偏殿的?”裴之远搓了搓手,“昨夜我与荀大义想溜出来看看,可门口侍卫看得紧,一直没找到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