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群人,即将用他们的死亡换来更多人的生存。
这就是七连存在的真正意义。
而就在七连奔赴前线时,第十九师的其他部队也开始集结,无论是空中舰队还是重炮营都井然有序地开始了战争前的准备,不少人厌恶着战争的同时又憧憬着它,因为作为一名士兵的意义,也只有在真正的战场上才能体现。
而陆子饶对于这场战争就更为厌恶一些,也更为迫切一些。
厌恶是因为她知道林池此时已经去了战场,迫切是因为她需要靠着在这场战争中挣得的军功升职,以获得从七连调人的权力。
坐在摇摇晃晃的卡车里,闻着充斥在车厢中的机油味,强忍着想要呕吐的感觉,林池沉默地擦着枪,一缕秀发调皮的垂下来,遮住了一点皎洁面容。
联邦步兵的标准配备是一把步.枪、一把左.轮.手.枪以及一把锋利的军.刺,这个规定在七连中倒是并不严密,只是林池这一小队就有超出规格的三把轻型机枪以及一把加林机枪,其他小队的存货应该也不少。
拥挤的运兵车里,很多人在做着和林池一样的工作,被保养得极好的枪支在这一刻被拿出来继续保养,漆黑的枪身已经发亮了,但仍旧被小心检查着,仔细调试着。
事关生命,这些看起来没有多大意义的小事,很可能会成为决定生死的大事。
林池她们小组有八人,季简优、王朗、蒋莎莎、文禾渔以及林池都是女孩子,还有三个男人,那把沉重无比的加林机枪就是其中一个叫做刘傲的男兵的武器,刘傲身高两米,肌肉快块突起,七连一开始都找不到符合他体型的军装,乍看之下,他更像是一头熊而不是一个人。
也只有这样的体型、这样的力量才能单手拎起加林机枪轻松在战场上活动,否则,这种重机枪一般只用于战壕的坚守战中。
还有一种特殊情况。
机甲的左臂配备的机枪也是一把加林机枪,原本应该是激光炮,但激光炮太费能量,缺乏续航力,所以这两年,原本被推翻的机枪又重新用在了机甲的武装上面,林池对加林机枪并不陌生,因此对于能直接抱着加林机枪使用的猛人就更为佩服。
不过在其他的很多方面,她的这名队员其实佩服她多一点。
“队长,要抽烟吗?抽根烟会好一些也会精神一些。”汽油味不好闻,很多士兵都选择抽烟以暂时屏蔽那种味道,只是当烟味和汽油味混合在一起,对于那些没有抽烟的士兵来说更是一种折磨。
察觉到了林池不同以往的沉默和僵硬,还以为是她不习惯这味道,季简优凑到林池身边递了支烟过去。
只是又被林池拒绝了。
“正规部队也不禁止士兵吸烟呀队长。”不知道是第几次了,季简优低低嘟囔一声坐了回去,紧紧贴着车厢随着卡车的颠簸而摇晃着,尽量减少自己的活动,这样能让自己好受一点。
林池面色凝重地摇摇头,脑海中却在想另一件事情。
真的要和帝国开战了,她真的能将自己枪中的子弹射进帝国士兵的身体里吗?本质上,她是一个帝国人,并且是被帝国无数人所奉养的帝国皇女,她又有什么资格去将枪口对着她曾经的子民呢?
这个在从前一直被她下意识地忽略了的事情,突然摆在了她眼前,成了不能绕过去的问题。她是帝国人,不是联邦人,此时却要代表联邦和帝国打仗。而士兵是无辜的,无论是联邦士兵还是帝国士兵,他们都只是为国家而出生入死,可是对于那些告别帝国、在星际中航行数月只为给帝国开疆扩土的士兵,她非但没有一丝帮助,反而还要站在他们的对立面,和他们成为敌人。
这怎么可以?
从这一刻起,林池的心乱了。
发现自己居然需要靠着帝国士兵的鲜血去完成自己的最终目的,她失去了拿枪的勇气。
前方的路,到底要怎么走呢?无意识的摸着手中的军.刺,林池的眉,紧紧地皱了起来,泛着化不开的忧愁。
是成为国家的罪人,还是成为林氏皇族的背叛者?她不能杀死周瑾的话,林家三百余口人的血债要怎么算呢?而她如果要活跃在战场上,等待杀死周瑾的机会的话,又要踩着多少名帝国士兵的鲜血往前走呢?
第30章 .还你以刀
周瑾她们走出雨林,用了三天。
林池她们在运兵车上也呆了三天。
一夜又一夜过去,车厢里的汽油味越来越浓,一直打开以用来换气的小块车窗就在林池身旁,不时有冷风从窗口边吹进来,在稀释掉车厢中的难闻气息的同时也将林池思考了太久的脑袋冻得清醒一些。
是的,随着距离沙漠越来越远,原本被沙漠的温热气候所掩盖的这个冬天,终于露出了属于寒冷时节的利爪。早前,吹进车厢的是热风,而随着第三天的太阳落山,铁皮车厢中的气温已经降低到了一个足以将体质较差的人冻伤的程度。
车厢中的士兵坐得紧密了些,以战友的体温来锁住自己的体温,同时也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邻近的战友。
只是林池,依旧是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低温并不能给她带来困扰,因为有更棘手的事情困扰着她。
失去了白天的阳光,夜晚的车厢漆黑一片,只偶尔有几点不曾消散的火星亮起在黑暗中,那是被卡车的颠簸弄醒的士兵在吸烟提神。
而随着卡车中颠簸的加剧,大家都明白,这些卡车将要在前方不远处停下,因为她们的电子地图上清楚的标注出了一片连绵的山区,那是越野车也无法越过的、没有公路的地方。
于是到了第三天的这个夜晚几乎没有人再能睡着,不断亮起的火星几乎将车厢内照得一片明亮,虽然那明亮只是错觉,人们仍旧只能在偶尔亮起的打火机的黄色焰光中匆匆看清战友疲惫的容颜,但人是热爱光亮的动物,在有光的情况下总会觉得安全,所以那些火星不仅给了吸烟的士兵提神的机会,也给了其他人片刻的心安。
谁想死?死亡就在眼前,除了那些自愿来七连的疯子,又有谁真的不怕?
可是无论有多么害怕,这群平均年龄连二十五都不到的年轻士兵却没有一个发动哗变,也没有一个人哭泣,战争来临这一刻,当敌国的军人真正踏上自己的国土时,这些曾经被过度的安逸消磨掉了作为军人的基本精神的死囚与刺头们仿佛也重拾了昔日刚入伍时的热血,甘愿用自己并不比钢铁坚硬的身躯去面对从遥远星际的那一头突然来袭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