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两人
天边一片烧红的晚霞花团似的簇拥在逐渐消去蓝色的天幕之上,一分钟变化数十种形态,每一种都妖娆美艳到了极点。不变的则是那白灰的天空底色和那属于晚霞的灿烂红色,以及晚霞映照下昏黄静谧的山林。
时间已经走到了傍晚,冒着冬日的酷寒在外面觅食的鸟兽们也都还了巢,只偶尔还有一两只鸟儿被路过的走兽惊起,唧唧叫着跃上天空,带得几片枯叶从已经变得光滑的树干上打着旋儿滑落下去。
距离战场五百公里的一处深山中,一架黑色机甲便在此时骤然停靠于某块还残留着几点青苔的山壁前,从中走出一名抱着一个伤员的女人,女人身量高挑,穿一身帝国制深灰色军装,青山雪松般清冷。而她怀中抱着的伤员却穿了一身联邦的军绿色军装,修长双腿被紧紧包裹在质地略为坚硬的军服之下,蜷缩着窝在灰衣女人怀里。而在伤员的上半身,一大片的衣料都被从她小腹流出的鲜血染红,早已看不出衣服原本的颜色。
那自然是周瑾和林池。
在四处找了找,终于找到一处可以暂时将人安置下来的山洞,洞中有些潮湿,没有异味也没有野兽粪便,应当没有老虎、黑熊之类的大型野兽出没,周瑾便省去了一些力气。
小心地将林池放到一旁洞壁靠坐着,周瑾迅速拿出手镯中的行军物资搭建了一个临时的床铺。因为身体素质太好,她的个人物资带的不多,手镯中只有一层极薄的被子和床单,这原本也没什么,可等她铺上以后,想到那坚硬的触感,怎么都不满意,便又往上加了好几件柔软的里衣,全不顾这是她全部的衣服了,这才把人移到床上躺下。
林池已经陷入了重度昏迷,她把她抱起来也好,把她放床上也好,这个倔强的丫头都没有丝毫反抗,乖巧的像是在她们还没有生出嫌隙的那些年一般。周瑾却宁愿她不要这么乖巧,她想要林池有生气地站在她面前,而不是这样一幅面色惨白、双眼紧闭的模样。
从前林池总是抱怨她的身体太过冰凉,像是冰做的人一般,可现在她摸着林池的脸颊,却从中感受到了冷意。
这令周瑾十分慌乱。
她撕开林池的衣服,见到止血剂已经起了作用,林池不再大量地流血了,可是之前流失的血液过多,林池此时的情况依旧不容乐观。
因为对自己的能力太过自信的缘故,周瑾身上除了最基本的伤药和医疗器具等,并没有带太多的药物。此时也只能对林池的伤口做一个缝合和包扎,却无法拿出林池此时所必须的生理盐水和葡萄糖。
但关于林池最需要补充的鲜血,她却是有办法的。
出于安全方面的考量,她还是带了一些符合自己血型的血浆,虽然那数量比起同行的其他士兵来说显得特别少,但暂时补回林池丢失的血液是够了。周瑾一面安装着输送血浆的医疗器械,一面庆幸着林池的血型和她是一样的,不然她也无法短时间就找到配型的血液。
因为太多人一起行动容易被追查到痕迹,同时也没有心情等待所有人一起走,因此,白天带着机甲部队冲出包围圈后她便先行离开了,此时,从通讯设备上传来的显示中,和她距离最近的下属也在两百公里开外,她自然不可能再带着受不起颠簸了的林池跑一趟去拿药物和血液。
况且......由于血型都比较稀有的缘故,她估计除了她的亲兵,没有士兵的包裹里会有
符合林池血型的血浆。
而她的亲兵,却是早在和联邦人的第一次遭遇战中就阵亡了的。
想到已经牺牲的年轻战士,周瑾本就低迷的心情变得更加阴郁,再次确定血液的滴入速度是在林池能够承受的范围,她出去捡了一些枯枝回来生起了一堆篝火,尽量让那温暖辐射到林池身上,希望给够给林池大量流失的体温一些补充。
做完这一切,太阳已经完全隐没在山头,外面已经黑了下来,山洞里却因为火堆的缘故而还能看得清林池的面容,周瑾随便喝了几口营养液,保持住照顾林池的体力,腰身挺直地坐在林池的床边,痴痴看着这些年只能在照片中和梦中出现的面容。
“你走之后,青笋又变得难吃起来,牛肉也失去了从前的味道。我换过很多厨子,可总也没有一个做得出记忆中的味道。”大概是因为太过饥饿的缘故,此时周瑾最想说的却是这些话。
“我知道你也很爱小恨,你是那么心软的一个人,小时候看到陌生的平民被贵族当街鞭笞都会生气,又怎么可能真的狠得下心来对小恨不闻不问呢?池儿,你这些年在联邦过得好吗?曾经有几次,我冒出一些希望你过得不好的想法,那样,也许你就会回帝国了呢,可是我又立刻否定了这种想法,我想,比起你回来,我宁愿你过得好些。”
周瑾平素是个少言寡语的人,除非必要,她很少发表长段的演说。可是此刻,在这寂静地听不到一丝声音的夜晚,守着昏迷的爱人,周瑾的心口既疼又酸,十分想说些什么来缓解那种陌生的感觉。
林池的呼吸已经平稳起来,体温也不再像一开始那样冷得吓人了,这是状态趋于稳定的表现,周瑾知道此时的林池应当是没有生命危险的,于是她就更想说一些话来缓解轻松了一些的心情。
而且......小池现在还在昏迷,她说什么都不会被听到的吧?
有些孩子气的想着,周瑾将被火堆烤得十分温暖的手伸到林池身边,握着她依旧有些冰凉的手,试图用这种方法给她传递一些温度,细长刀锋似的柳眉下,桃花般的眸子里盛着化不开的温柔,如果林池醒来看上一眼,应当便会溺毙在那双比四月柳絮还温柔的眸子里。
“小恨一直以为你去行宫养病了,虽然常常有想要见你的想法,但小孩子的注意力很容易转移,每次只要逗逗她,她便忘记了前一秒的事情了。她很乖,大概是从小就被要求着要这样要那样,所以虽然还是个小娃娃,但已经很喜欢装出一副大人的模样.....”
忽高忽低的火舌中,有着和外表相符的清冷声音的女人慢慢地将过去这些年的一点一滴说给林池听,那声音如此清冷,如天山寒池般洗练过一般,但那语调又是那么温柔,教人一听,便感受到其中蕴着的深情。
话说到半夜,林池其实已经醒了过来。血液重新流动在血管里,手上、脖颈不断传来的温热带动了血液的循环,使得变得麻木的身体逐渐回暖,因为低压和寒冷而暂时陷入昏迷的大脑也醒了过来,许是忘记了给她用麻药的缘故,林池一醒来便感到小腹那里传来一阵剧痛,那痛感很清晰,却还在能够忍受的范围内,因此她也就咬紧了牙,一声也没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