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羊城人经常把城西区称为城西县,城西人希望城西能独立成市,所以,两地居民往来,搞得跟跨省似的。
两地的建筑风格迥异,生活节奏两极分化,让柳絮以为她直接来到了外省。
酒吧的生意很冷清,柳絮踩着她的恨天高进了去,包厢的杨曼舟已经点好了酒,看起来有不醉不归的气势。
杨曼舟专心地玩着手机,屏幕发出的荧光勾勒她恬静的侧脸,一时间没注意到张楚宁地到来…
柳絮没坐下,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杨曼舟,语气冷清:“你找我来,有什么事?”
“楚宁啊——”杨曼舟吓了一跳,赶紧把手机当回包里,她拍拍旁边,“你坐!”
“不必了。”柳絮笑得悠然:“有什么事你说,我听着就是了。”
杨曼舟那张充满玻尿酸的脸蛋,看起来十分的僵硬,她假惺惺:“那天你在我演唱会后台出了事,心里很过意不去,我没有去看望你,没生气吧?”
“没有。”柳絮淡漠,她生什么气,要是轮着张楚宁的性子,早就在背后哭得肝肠寸断,死去活来了。
杨曼舟松了一口气,张楚宁以前对她照顾不少,现在说这些话,是有些没良心了。既然她都没怎么生气,自己也就释然了。
她虚伪了几句:“本来是想去探望你的,但是行程太忙了……”
柳絮冷漠地打断她:“不必了,你有什么事就直说。”
“嗯……你不是和章樊导演合作有一部戏么?现在你出了这些事,我听说剧组要换女一号,你不是很章樊导演有交情么?能不能帮我说一下?”杨曼舟瞧着张楚宁的神色不对劲,急忙说道:“反正总会有人顶替你的位置,不是吗?”
柳絮听得没什么情绪,要是张楚宁活着,知道她挂在心尖上的人,在她落魄的时候,拉她当垫脚石往上爬,会是怎样的心情?
而自己一点都不想把自己的宝贵时间浪费在这个女人身上。
柳絮一口应承下来,就当是可怜那个死去的张楚宁。
“我就知道,楚宁你最好了。”
杨曼舟放下心来,虽然张楚宁对她的态度有所改变,但是这些小要求,还是没有拒绝。
“来,我们喝酒。”
“不了。”柳絮拒绝得彻底:“我今晚开车来。”
杨曼舟见事情已经达成目的,也不再勉强她。
柳絮在昏暗的通道里点燃了女士香烟——张楚宁寂寞孤单的时候会偶尔抽烟,今早收拾房子的时候,发现的,就随手带来了。
深吸一口,烟气比烈酒还辛辣,呛得她灵魂出窍,习惯香烟的身体却无比舒畅。
柳絮抽了一口,乳白色的烟雾里她看见斜沉下去的灯光,恍然间想起,今天,是自己的忌日。
她离开的第六年头,这座城市落了一场大雪。
我带了一束白菊摆在墓碑前,伊诚也凑个巧,送了一束骚气十足的玫瑰花给你。
他抢了我的风头,这辈子我都没送过玫瑰花给你,哪怕一朵。算了,看在他是你弟弟的份上,姑且绕了他。
要是知道如此,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多次你的心意。明明都知道的,却害怕配不上这么优秀的你,而白白耽搁了六年。
可能……错过一次的你,往年便如此。
雪地上的脚印一浅一深,我低头踢踢地上的雪,提醒伊诚:“墓园阴气很重,你不该来的。”
“我姐要是知道你活成这样,她会很不开心。”
宁愿她不开心一点,最好气得从坟墓里跳出来,怎么都好,也怎么都是奢望。
“你可是要活上千年的神魂,对人类产生不必要的感情,只会让你更加痛苦。”
伊诚笑得放荡:“这就是神的旨意,对我的惩罚。”
我笑了一下,好奇地问:“上辈子的你到底犯了什么罪?”
“不知道。”伊诚欲言又止:“倒是你,过得开心一点。”
“嗯……”我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又问道:“你不是会看到人的命数吗?我的呢?”
伊诚停下脚步,我被他看得无所遁形,不自在地耸肩:“你放心,日子有些难熬,想早早地知道自己的命数,这样也算是一种解脱。”
他转了话题:“上次跟你说的那个改变人类命数的神魂,你小心点,就算找到她,也未必会告诉你前因后果。”
“嗯。”
两人就那么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渐渐走了一路。
墓园路旁常青树上挂着的雪堆在扑簌簌地往下掉,我定睛看了一下暖冬幽如琥珀的日光,抬脚踩雪,脚步声有点儿不对劲。
侧头看去,原来是看守墓园的老人家正挥着扫帚,将地上的积雪扫到一旁堆成山。
老人家身体健朗,心情舒畅地哼着曲儿,他脱了毡帽,抖抖帽檐凝结的冰珠子,额头的皱纹如沟壑,他冲我弯腰一笑:“哟,姑娘!还以为你今年不会来了!”
老人家沏了一壶茶,倒茶的功夫行云流水,他把茶盏往我面前推了推:“你尝尝。”
我小喝了一口,客气地说道:“大爷离开后,就一直呆在这里吗?”